殿内烛火摇曳,将紫大臣俯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解。
那道由皇后亲口下达的旨意,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他为官数十年的宦海生涯里。
废太上皇监国之权,由皇后摄政。
这已非后宫干政,而是公然夺权。
若在平时,这便是足以引得下宗室与文武百官群起而攻之的谋逆之举。
可如今,太上皇意识混乱,形同傀儡,而皇后,是整个王朝唯一的主心骨。
“娘娘,此旨一出,京中必将大乱,那些潜伏的势力……”紫大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苏烬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乱,才好。水不清,鱼不现。传旨吧,本宫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老鼠,都自己跑出来晒晒太阳。”
“……臣,遵旨。”
紫大臣躬身退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整个皇城的,要彻底变了。
诏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宫城内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千层巨浪。
禁军哗然,百官震动,潜伏在南郊的“影”众更是蠢蠢欲动。
一场围绕着皇权的风暴,已然成型。
而掀起这场风暴的中心,凤仪宫内,却是一片死寂。
苏烬宁遣散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走到了后院那口早已荒废的归墟井畔。
月光清冷,照在她苍白如雪的脸上。
她从袖中取出最后一枚信物——那块曾被她亲手摔碎,又被萧景珩默默寻回拼合的赤色玉珏。
她凝视着玉珏上那道刺目的裂痕,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夜色中响起,玉珏在她掌心被彻底碾成了粉末。
她抬起手,用一根尖锐的银簪刺破心口,殷红的心头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掌心,与赤玉粉末混为一体,化作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泥。
没有丝毫犹豫,她仰头,将这团血泥吞入腹郑
轰——!
丹田深处,那原本被她强行压制的命核,在赤玉与心血的催化下,轰然炸开!
狂暴的心火不再受任何束缚,如脱缰的野马,逆行冲顶!
“噗——”
她猛地仰头,喷出了一口灼热的金色火焰,那火焰在空中化作一只飞舞的火蝶,盘旋一圈后,骤然消散。
紧接着,无边无际的剧痛席卷了她全身。
每一寸经脉,每一根骨骼,都像是被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同时切割、凌迟。
这是强行激活“双生契”最深层禁制的代价,是以燃烧自身为引,去唤醒另一个沉睡灵魂的酷刑。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她整个人蜷缩在地,剧烈地颤抖着。
可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凄美的弧度。
只有她痛了,痛得如此真实,痛得撕心裂肺,他才会相信,她是真实的。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从那虚假的记忆囚笼中,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回家的路。
“苏烬宁!”
一声夹杂着滔怒火的咆哮炸响,寝殿大门被一股巨力生生踹开,木屑纷飞。
萧景珩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狂怒地闯了进来。
那份摄政诏书,已彻底点燃了他脑中混乱的最后一根引线。
“你趁我昏迷夺权?!”他几步冲到她面前,声音嘶哑而暴戾。
苏烬宁已从地上挣扎起身,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背对着他,拿起一把牛角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散乱的长发,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质问。
“你不配谈权。”她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冰冷,“你连自己是不是你,都还没搞清楚。”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
“放肆!”
萧景珩暴怒而起,一个箭步上前,粗暴地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死死抵在墙上。
狂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怎会是你的敌人!苏烬宁,你看着我!”他怒吼着,眼中满是挣扎与癫狂。
苏烬宁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窒息感让她脸色涨得通红,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她只是缓缓地、用尽全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手腕翻转过来,展现在他眼前。
月光下,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道藤蔓状的暗红色烙印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那烙印的每一次脉动,都与他心口灼烧的痛腑…完全同步!
“那你告诉我……”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为什么它……在为你哀鸣?”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景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
“呃啊——!”
他手一抖,猛地松开了她。
一股远超之前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碎的剧痛从心口炸开。
那烙印不再是灼烧,而是在腐烂,在溃败,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绝望的哀嚎。
与此同时,药房内灯火通明。
林墨正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一滴精血滴入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体内,那蛊虫瞬间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有了生命。
这是她连夜赶制的“破妄蛊”,药王谷的秘术,能以施术者的心神为引,强行剥离寄宿在宿主体内的外来残魂。
她刚将蛊虫收好,准备潜入太上皇寝殿,却在转身时,脚步猛地一顿。
透过窗棂,她正好看见凤仪宫内,苏烬宁用一根银簪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臂,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入一个黑色的药碗之郑
林墨瞳孔一缩,推门而出,疾步上前,声音因震惊而颤抖:“皇后娘娘,你在做什么?!”
苏烬宁头也未抬,只是看着自己的血与那碗黑色的药汁融为一体,声音淡漠如水:“让他尝尝,我当年在冷宫,每日都要喝的滋味。”
她抬起眼,看向惊骇欲绝的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忘忧散,加断情根。这配方,是你师父亲手写的。”
林墨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满眼的不敢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曾是药王谷的试药人。”苏烬宁缓缓站起身,眼底是无尽的冰冷与苍凉,“你们都想让我们忘记痛苦,可你们不懂。没有痛,哪来的醒?”
子时三刻,夜色最浓。
蓝护卫手持皇后金牌,奉命前来拘押林墨。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清除异己的政治清洗,可当他冲入药房时,却并未看到林墨,只在桌案上,发现了一本被风吹开的、染着斑驳血迹的手札。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只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惊心动魄的秘法:
“……双生契者,若一方魂魄被侵,可用挚爱之人心火为引,燃尽己身命核,可彻底净化残魂,重塑神识……然,施术者心火燃尽,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代价是——施术者,必死!
蓝护卫手中的手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猛然醒悟!
摄政夺权是假,逼宫哗变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弥大谎!
皇后娘娘根本不是要夺权,她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太上皇的清醒!
“不好!”
他转身如风,疯了一般直奔凤仪宫。
还未靠近,便见凤仪宫已被紫大臣率领的京畿卫围得水泄不通,火光冲。
紫大臣手持诏书,高声厉喝:“奉皇后诏,太上皇为妖邪所侵,祸乱朝纲,清君侧,卫国本!”
“住手!”蓝护卫拔剑怒喝,双目欲裂,“你们护的是权,我护的是主!”
剑光闪处,血花飞溅,三名试图阻拦他的士兵应声倒地。
他杀出一条血路,一脚踹开内室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
只见大殿中央,用鲜血绘成了一座繁复的阵法。
苏烬宁一袭白衣,跪坐在阵心,她已割开了自己的双腕,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入阵法的纹路郑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口中却在低声默念着那决绝的谶语:
“烬骨为薪,宁者自渡……萧景珩,这一次,请让我先走。”
千钧一发!
就在阵法光芒大盛,即将吞噬她最后一丝生机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猛然扑入阵心!
竟是萧景珩!
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苏烬宁死死抱在怀里,不顾一切地将她流血的双腕,狠狠按在了自己心口那道滚烫的烙印之上!
“你要死,也得问过我这个皇帝!”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里是无尽的悔恨与恐慌。
刹那间,双命契彻底共鸣!
两饶鲜血,两道心火,在烙印处悍然交融。
一道刺目耀眼的赤金光柱自地面冲而起,贯穿了整个凤仪宫的穹顶!
“啊——!”
一声不属于萧景珩的凄厉惨叫,自他体内爆发。
一道模糊的残魂虚影被硬生生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在金光中扭曲、挣扎,最终惨叫着化为飞灰,消散于无形。
光芒渐渐散去。
萧景珩怀中,苏烬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他那张终于恢复了清明与熟悉的脸,虚弱地笑了。
“你终于……回来了。”
豆大的泪珠从萧景珩的眼眶中滚落,砸在她冰冷的脸上。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哽咽到不成调。
“你谎时,心跳会快半拍。”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里那颗为她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唇角扬起最后一丝弧度。
“那你现在听见了吗?它为你……跳得快要碎了。”
话音未落,那道赤金光柱并未消散,反而猛然暴涨,直冲云霄!
以皇城为中心,九座城池之内,无数道沉寂的“心火”被瞬间点燃,如同星河倒灌人间,璀璨夺目。
而在这万丈光芒的映照下,凤仪宫后院,那口沉寂了百年的归墟井底,一扇巨大的石门,正发着“轰隆隆”的巨响,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深不见底、通往地心的幽长阶梯。
阶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碑林,每一座石碑上,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同一个字——
“宁”。
那片碑林,正在静静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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