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耳边咆哮，像把无数把冰刀子往领口里灌。
地上的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但在周辰的视野里，前方那一串脚印却轻得离谱，只有前脚掌着地，间距极大，显见这人在雪地上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
“想跑？”
周辰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他没有骑马，这种复杂的乱石戈壁地形，马跑不起来，反而容易成为靶子。
他提着那把还剩五发子弹的左轮，身体尽量压低，借助岩石和枯树的掩护，呈之字形向前推进。
这是前世刻在骨子里的战术动作。
前方三百米处，一块突兀的黑色岩石后，似乎有一抹白影晃动了一下。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周辰身侧的冻土上，激起一蓬泥雪。
“好枪法。”
周辰迅速滚入一个土坑，眼神冷冽。风速这么大，还能打得这么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马贼或者刺客。这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神枪手。
他没有急着反击，而是摘下头上的皮帽，用刀鞘顶着，慢慢探出土坑边缘。
砰！
第二枪。皮帽被直接掀飞，帽顶多了一个对穿的焦黑弹孔。
“他在退壳。”
周辰心里默数着秒数。一、二、三。
就是现在！
周辰猛地跃出土坑，甚至没有瞄准，凭着手感对着那块岩石上方就是一枪。
砰！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周辰没有任何停顿，全速冲刺。这短短三百米的距离，他只用了不到四十息。
岩石后，一滩鲜红的血迹在白雪上格外刺眼。
那个白色的身影正捂着肩膀，踉跄着向后方的悬崖边退去。他手里那杆长枪已经掉在地上，但他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左手拔出一柄弯曲如蛇的诡异匕首。
“你是谁？”
周辰停在十步之外，枪口稳稳地指着对方的眉心。
刺客转过身。
那是一张典型的高加索人种面孔。深陷的眼窝，灰蓝色的眼珠，高挺的鼻梁，满脸红色的络腮胡子。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伪装服，里面是精良的锁子甲。
“罗刹人？还是……”
周辰皱眉。
刺客没有话，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突然怪叫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蛇形匕首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刺周辰的腹。
动作极快，带着一种亡命徒的决绝。
周辰侧身，避开锋芒，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刺客的手腕，用力一折。
咔嚓。
手腕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刺客竟然一声不吭，借着这股力道，身体猛地撞入周辰怀里，张开嘴，露出一颗藏在牙齿后的毒囊，狠狠咬向周辰的脖颈。
“找死。”
周辰膝盖猛地提起，重重顶在刺客的裤裆上。
这一下并没有留力。
刺客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眼球暴突，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周辰顺势一肘砸在他的后颈，将他砸趴在雪地里。
“别动。”
周辰一脚踩住他的后背，枪口顶着他的后脑勺。
“铁牛！把人带回去！”
后方，叶狂和铁牛带着亲卫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大哥！没事吧？”铁牛冲过来，看到地上的洋鬼子，眼珠子一瞪，“这红毛鬼是从哪冒出来的？”
“搜身。”
周辰收起枪，捡起地上那隔落的长枪。
他仔细端详着这把枪。
枪托是桦木的，做工略显粗糙，但枪机结构却极其精巧，竟然是……后拉式枪栓。
虽然比不上大周的“武一号”精密，但这确实是一把后装线膛枪。
“这是仿制的。”
周辰摸了摸枪管上的铭文，那是一串他不认识的文字，像蝌蚪一样扭曲。
“技术泄露的后果，来了。”
周辰把枪扔给赶上来的工部随员，脸色阴沉，“不仅东洋人偷了，这西边的人，也偷了。”
“陛下！这人嘴里有毒！”
一名黑狼卫刚想掰开刺客的嘴，那刺客却突然猛地一咬牙关。
咯嘣。
一股黑血从刺客的嘴角流下。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该死！是死士！”铁牛气得踹了尸体一脚。
“搜到了这个。”
温心怡从尸体的怀里摸出一个皮囊，倒在手上。
几枚沉甸甸的金币滚落出来。
金币的一面印着一个戴皇冠的人头，另一面……是一只张开双翼、拥有两个脑袋的雄鹰。
“双头鹰。”
周辰捏起一枚金币，在风雪中细看。
“这是……北方的那个庞大帝国。”
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前世的记忆。在这个时代，盘踞在中亚和北亚，以双头鹰为图腾，且对土地有着无限贪婪的，只有那个被称为“欧洲宪兵”的罗刹国（沙俄原型）。
“看来，不仅仅是海上的红毛鬼。”
周辰将金币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
“陆地上，也来了一群饿狼。”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嘉峪关的城楼，望向更加遥远的西北。
那里是无尽的荒原，是风雪的故乡，也是那个庞大帝国触角延伸的地方。
“他们想要西域。”
周辰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们想要丝绸之路，想要我们的棉花，甚至想要我们的命。”
“叶狂。”
“臣在！”叶狂单膝跪地，神色肃穆。
“西征不仅仅是修路，更是备战。”
周辰指着西方，“朕给你留下一万神机营，还有这廉定西号’。你给朕守住这里。”
“不管来的是狼族，还是这种红毛鬼，只要敢越过界碑一步……”
周辰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杀无赦。”
“遵旨！”叶狂大声领命，眼中战意熊熊。
周辰转身上马。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地吞没。
“回京。”
周辰拉紧了披风，调转马头。
“西边的狼来了，东边的海也没平。这下，越来越热闹了。”
“既然他们都想来分一杯羹，那朕就只好把这桌子掀了，重新摆一桌。”
“摆一桌……属于大周的鸿门宴。”
呜——！！！
嘉峪关下，刚刚铺设好的铁轨上，一列准备返京的专列拉响了汽笛。
黑烟滚滚，直冲云霄。
这不仅仅是归途，更是通往下一个战场的起点。
工业帝国的齿轮已经咬合，接下来，它将碾碎一切挡在路上的旧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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