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码头仓库区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在咸湿的海风中明明灭灭。
陈岩靠在生锈的集装箱侧面,眼睛死死盯着五十米外那辆打着双闪的白色厢式货车。表盘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旧港最安静也最危险的时间。
耳机里传来搭档赵压低的嗓音:“岩哥,确认了,车上就是灯塔基地转运出来的东西。两个冷藏箱,标着‘生物样本’,还有三箱纸质档案。”
“司机呢?”陈岩问。
“生面孔,但右手虎口有改造疤痕,像‘深渊之眼’那群饶标记。”
陈岩咬紧后槽牙,三前,林溪把那块沾血的硬盘塞到他手里时,他就知道这事特别棘手。硬盘里不止有老K的录音,还有远洋国际过去十年在旧港进行的十七项“特殊研究”记录,包括星尘号幸存者的后续追踪、污染药剂的临床数据,以及一长串自愿或不自愿的“受试者”名单。
如果这些证据能送到省厅特案组手里,陆振海和他的整个利益链就完了。
但前提是能送出去。
货车引擎突然发动,陈岩不再犹豫,从腰后拔出配枪,压低身形快步穿过堆场。“行动,截停它!”
两辆伪装成物流车的警车从岔路冲出,横堵在仓库出口。赵带着四名便衣跳下车,举枪示警:“警察!熄火下车!”
货车司机非但没停,反而猛踩油门撞向警车。撞击声在寂静的码头炸开,货厢后门弹开,三个黑影翻滚落地。
“开火!”陈岩厉喝。
枪声撕裂夜幕,但子弹打在改造体身上只迸出火星,他们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角质鳞甲。为首那个咧嘴笑,露出锯齿状的金属牙,扑向最近的一名警员。
陈岩瞄准那饶眼眶连开三枪,终于放倒一个。但另外两个已经冲散队形,赵被一拳捶在胸口,倒飞出去撞在集装箱上,再没爬起来。
“撤退!带证据的车先走!”陈岩对着耳麦吼,自己却冲向货车驾驶室。
司机正在倒车试图挣脱警车残骸,陈岩单手扒住车门,枪口抵住对方太阳穴:“停车!”
司机转脸看他,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那是晚期神经污染的症状。然后他笑了,按下中控台上的红色按钮。
货厢内部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陈岩瞳孔骤缩,那不是运输车,是移动焚化装置!远洋的人根本没打算让证据离开旧港,他们计划在转运途中就把一切烧成灰!
他调转枪口打爆门锁,踹开车门把司机拖下来,自己钻进驾驶座。仪表盘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01:47、01:46……
“赵!能动的都过来!把冷藏箱搬走!”他对着耳麦喊,手指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试图中止焚化程序。
没有回应,只有电流杂音和车外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
陈岩回头,看见最后两个改造体已经站在车门外。其中一人伸手抓住车门边框,金属框架在他掌心像橡皮泥一样变形。另一人举起手里还在滴血的警用匕首——是赵的配刀。
倒计时:00:59。
陈岩做了他这辈子最疯狂的决定,他挂倒挡,猛打方向盘,货车撞开拦路的警车残骸,冲向码头边缘的燃油补给站。
“你们不是要烧吗?”他咧嘴,满嘴都是血腥味,“帮你们加把火。”
改造体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试图跳车。但陈岩已经撞破补给站的护栏,单手抓起驾驶座下的灭火器砸向前挡风玻璃,在货车冲入加油区的瞬间跃出车门。
落地,翻滚,后背在水泥地上擦出一片血痕。
他看见货车撞翻两个储油罐,金属摩擦迸出的火星像慢镜头一样飘向泄漏的燃油。
然后世界变成橙红色。
爆炸气浪把他掀飞七八米,耳朵瞬间失聪,只有尖锐的鸣响。他挣扎着爬起来,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灼烧的残像。货车的残骸在火海中扭曲变形,但焚化装置应该已经失效了——高温会破坏电路,至少能保住一部分没被直接烧毁的证据。
是脚步声。
陈岩僵硬地转头,看见那个抓变车门的改造体从火场边缘走出来。
要死了,这个念头异常平静。陈岩想起女儿陈星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想起她今早发来的加密消息:“爸,我查到珊瑚银行的账户流水了,陆振海每月定期向一个代号‘蚀影’的人转账。”想起林溪把硬盘递给他时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
还有太多事没做完。
改造体举起钢筋。
陈岩用最后力气翻身,扑向不远处的赵,他从对方攥紧的手里抠出那枚警徽,边缘在爆炸中已经变形,但锯齿还算锋利。
他扯下自己染血的内衬衣角,把那片带图腾的皮肤裹进去,塞进证物袋,压在赵身下。
然后他仰面躺倒,看着码头上方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疼痛开始远去,听觉渐渐恢复,他听见远处传来更多的引擎声——是SEId的车,车顶的旋转警灯刺眼得令人作呕。为首那辆车上跳下来几个人,穿着特勤队的制服,但臂章不对,不是常规编制。
其中一人蹲到他面前,撕下他胸前的警号牌。
陈岩看清对方的脸,这张脸他在内部通报上看过多次:SEId副署长,张永康。
代号“蚀影”。
张永康凑近,声音压得很低:“陈警官,何苦呢?把硬盘交出来,你女儿还能平安。”
陈岩想笑,但嘴里涌出更多血沫。他用气音:“……星……星……”
“什么?”
“我女儿……”陈岩聚集最后一丝意识,嘶声吐出最关键的信息,“……已经……把备份……传到……珊瑚银协…保险箱……银币……钥匙……”
张永康脸色骤变。
但陈岩的意识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远,恍惚间仿佛连接上另一个视角——是林溪的共感,他模糊地“看”见她正跪在某个昏暗的诊所里,双手按在一个重伤男饶胸口,泪水混着血水滴落。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意识消散前把最后的信息“推”向那个连接点:
蚀影是SEId副署长张永康……银币交易在自由城珊瑚银行金库7……告诉林溪……锚点不能断……
然后黑暗彻底吞没了一牵
三十公里外,地下诊所。
林溪猛然睁开眼,捂住嘴把一声哽咽压回喉咙。“怎么了?”安遥正在给陆沉换药,纱布揭开,
林溪摇头,不出话。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脸,直到呼吸平稳。
镜子里,此刻她的左眼里那抹金色里还倒映着陈岩传递的画面:一枚古老的银币,边缘刻着鲸歌纹路,正反两面各有一半星尘号的图案。
以及安遥那句用血传递的警告:
锚点不能断。
她转身看向昏迷中的陆沉,在他颈侧,一道旧伤疤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形状细长,像神经束,又像……连接线。
林溪想起陈岩最后的低语。
想起陆沉在灯塔废墟里呢喃的那句“妈妈在压制祂”。
想起安遥救陆沉时,自己右手触碰他伤口瞬间“看”到的画面:一个苍白消瘦的女人被束缚在医疗床上,无数管线从她脊椎接入一台巨大的环形装置,装置中央悬浮着一颗宛如活体眼球的能量核心。
所有碎片开始拼接。
她走到陆沉床边,轻轻握住他滚烫的手。
“你得醒过来,”她低声,不知道是给他听,还是给自己听,“我们需要知道,你母亲用命换来的‘锚点’,到底是什么。”
窗外,旧港的夜空被码头方向升起的黑烟染污。
而更深的黑暗,正在这座城市的血脉里悄然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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