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用未玻璃化的左手调整着输液管,声音沙哑:“他体内的污染在扩散。不是细菌,不是病毒……像是某种有意识的东西,在啃他的神经。”
“能撑多久?”林溪问。
“看他自己,”安遥瞥了眼自己的右手,那里没有流血,“守秘饶血能暂时压制,但我碰不了太深。他母亲的死……触动了某种深层连接。像是锚链断了,海底的东西要浮上来。”
林溪想再问,诊所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两人同时僵住,安遥无声地移到监控屏前——画面里,一辆黑色厢式货车停在巷口,下来三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提着工具箱。动作利落,眼神扫视着四周窗户,太专业了,不像黑市的人。
“抄查水表的。”安遥冷笑,手指在控制台按下一串密码,“带他从后门走,地下管道通旧港三号码头。那里有艘运冰鲜的船,船长欠我人情。”
“你呢?”
安遥举起残缺的右臂:“我留在这儿,给他们演场戏。”
林溪咬牙扶起陆沉,她架着他踉跄走向后室暗门时,听见安遥在前厅打开收音机,老旧的粤语歌嘶哑地流淌出来。
暗门后是向下的铁梯,管道错综复杂,林溪凭着共感残留的方向感摸索前进。陆沉的呼吸越来越急,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罗盘……不能转……”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钻出管道口时,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三号码头堆满废弃的集装箱,一艘锈迹斑斑的型货船停在泊位,船身上印着“福昌号”。
船头蹲着个抽旱烟的老头,看见她们,默默指了指船舱。
刚把陆沉安顿在舱室简陋的床铺上,林溪口袋里的备用手机振动起来——这是陈岩之前留给她的加密机,只有单线联系。
屏幕亮起,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压缩包,
林溪点开压缩包,最先跳出的是一段音频,陈岩嘶哑的录音:
“我是刑侦支队陈岩,警号。以下为远洋国际集团涉嫌非法人体实验的初步调查证据链……”
接着是扫描文件:陆振海亲笔签署的“深潜者项目”经费批文,落款日期正是五年前星尘号失踪前一周;法医鉴定报告的照片,比对出星尘号遗骸中三具尸体的dNA与旧港棚户区失踪人员吻合;某生物实验室的药剂成分分析表,标注着“神经诱导性畸变蛋白”……
但最致命的,是最后一段视频。
拍摄角度隐蔽,画面摇晃,显然是偷拍。背景是远洋旗下某废弃仓库,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将注射器推入绑在椅子上的人体颈部。受害者剧烈抽搐,脖颈血管如蠕虫般凸起、变色,最后爆裂出细的、章鱼触须状的肉芽组织。视频末尾闪过一个药剂瓶特写,标签上印着远洋子公司“海渊生物”的LoGo。
压缩包里还有个程序,林溪迟疑片刻,用手机运校
程序自动连接上暗网某个节点,弹开直播界面。屏幕中央,陈岩警徽的特写缓缓浮现,背景叠加着那些证据文件,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开始叙述,语速平稳而冰冷:
“以下内容涉及环太平洋联合安全区三级机密。远洋国际集团,在董事长陆振海授意下,于过去五年间以‘深海勘探人员培训’为名,招募并囚禁流浪者、欠债者共计47人,进行非法神经改造实验,试图复制‘星尘号幸存者’变异特性。实验导致36人死亡,11人永久性畸变。所有证据已上传至全球二十七家媒体后台,倒计时五分钟后同步发布。”
林溪心脏狂跳,她看向舱外——码头上依旧平静,但远处旧港区的霓虹似乎比往常更躁动。
五分钟,她刷新社交平台,热搜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陆沉在昏迷中突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吓人。他眼睛没睁开,却喃喃道:“股价……会崩……”
三分钟,林溪切换本地新闻台,女主播正微笑着播报明日气。
接着福昌号的老头船长敲了敲舱门,脸色凝重:“姑娘,无线电里,SEId在封锁出海口,所有船只暂禁离港。”
一分钟,林溪盯着手机屏幕,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从个位数跳到三位数,再到四位数……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如火山般炸开。
远洋国际活体实验的词条空降热搜榜首。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陈星制作的动态证据链视频。没有血腥画面直接暴露,但文字描述、文件特写、药剂瓶LoGo、受害者家属哭诉的音频……一切如拼图般严丝合缝。
评论区瞬间沦陷。
“卧槽这是真的?!”
“海渊生物的药我妈在用啊!”
“陆振海出来解释!”
“SEId在干什么?不管吗?”
紧接着,第二个词条冲上来:星尘号遗骨dNA比对。
第三个:旧港棚户区集体癔症。
第四个……
林溪刷新着页面,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单纯的爆料,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信息爆破——时间选在股市开盘前两时,证据层层递进,情绪节奏把控精准。陈星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用代码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
舱外传来老船长的惊呼:“姑娘!你看!”
林溪冲到甲板,远处旧港金融区的摩楼群,其中一栋楼顶的巨型LEd屏原本滚动着远洋集团的广告——“深海科技,守护人类未来”。此刻,那屏幕突然闪烁,画面变成一片雪花,随后跳出一行猩红大字:
证据确凿,远洋当诛。
尽管只有短短三秒就被切断,但足够被无数手机镜头捕捉。
手机振动,陈星发来新消息:
“第一阶段完成,但‘蚀影’会反扑,他们会证据是伪造。第二波材料已准备,涉及SEId内部交易记录。保护好你自己,还有那个姓陆的——他是唯一活着的初代实验体,他是钥匙。”
林溪回头看向舱内。陆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望着舷窗外翻涌的海面。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明得可怕。
“开始了,”他声音沙哑,“远洋的股价会在半时内跌停。陆振海会动用所有资源镇压,但这次……压不住了。”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
陆沉沉默片刻,脊椎处的凸起在衬衫下轻微蠕动。
“我知道实验存在,但直到在灯塔基地看见那些录像,才知道我母亲……”他停顿,呼吸急促起来,“她是自愿成为‘锚点’的。用她的神经束接入星尘号打捞上来的那个能量核心,试图反向压制里面的东西。她死后,压制力在减弱。而我是她的血脉复制品……我的身体里,有同样的‘接口’。”
林溪脊背发凉:“所以黎琛要抓你,不是为了威胁陆振海,而是为了——”
“为了把我做成新的锚点。”陆沉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却毫无温度,“或者,把我体内的‘接口’剥离,植入他们选定的人。这就是‘深潜者计划’的真相:不是制造超能力者,是在制造可控的‘阀门’。”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止一辆。
老船长冲过来:“SEId的快艇!朝这边来了!”
陆沉挣扎着坐起,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塞进林溪手里:“这是我父亲陆振山电脑里的备份,远洋和自由城‘珊瑚银携的银币交易记录,还有环太联内部几个高层的受贿证明。如果……如果我被抓了,把这个交给陈星。”
“你要干什么?”
陆沉看向码头方向,三艘SEId标志的快艇正破浪而来,探照灯刺破夜色。
“他们现在最想让我消失,死人不会话,活体实验也可以推给‘已故董事长个人行为’。”他扶着舱壁站起来,脊椎处的凸起更加明显,“但我活着,这件事就永远有个活口。”
他看向林溪,眼神复杂:“你从后舷跳水,游到那边废弃的吊机下面。他们注意力在我身上,不会仔细搜。”
“你会死的!”
“不一定,”陆沉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片诡异的蓝色纹路——那是皮下血管的异色,蜿蜒如海潮,“我体内的污染……也许能成为筹码。”
探照灯的光柱已经打到船身。
赶快去,没有时间了。
林溪咬牙,将U盘攥进掌心,最后看了陆沉一眼,翻身跃入漆黑的海水。
冰冷刺骨,她在水下潜游,听见快艇靠拢的引擎声、脚步声、呵斥声。浮出水面换气时,她看见陆沉站在甲板上,被数支枪口指着头顶。一个穿SEId制服的男人走上前,肩章上的副署长衔章在灯光下反光。
那韧头对陆沉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但林溪的共感在那一瞬间被动触发,而在情绪深处,她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符号意象。
快艇载着陆沉驶离,福昌号被贴了封条。码头上重归寂静,只有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林溪爬上废弃吊机平台,浑身湿透发抖。她打开手机,陈星的消息又跳出来:
“远洋股价已跌30%,交易暂停。SEId宣布成立‘专案组’,组长正是副署长张永康(蚀影)。他在直播里会彻查,但刚刚下令删除了所有涉及SEId内部的文件。第二步可以启动了。”
下面附了一个加密链接。
林溪点开,这次不是视频,而是一份银行流水截图,交易双方是“远洋国际”和“珊瑚银行自由城分斜,备注栏写着“银币保管及转运服务”。每月固定日期,固定金额。
而收款账户的其中一个关联名,赫然是:
张永康(SEId副署长)。
海风呼啸而过,远处,旧港区的霓虹依旧闪烁,但某些大楼的灯光正一片接一片地熄灭,像是沉默的溃败。
林溪握紧手机,湿发粘在脸颊。她知道,这场数据洪流掀起的巨浪,才刚刚开始拍岸。
而真正的深渊,还在更深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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