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灾民渐渐围拢,眼中既有渴望,也有警惕。
“诸位乡亲,”陆铮起身,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本官是川陕总督陆铮。
从今日起,西安设粥厂十处,每人每日两碗稠粥。青壮可报名修渠垦荒,每日管饭,另发工钱。老弱妇孺,另有安置。”
灾民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哭喊声。
“陆青啊!”
“有救了!有救了!”
有人跪地磕头,有人仰痛哭。陆铮看着这一幕,心中沉重。这还只是西安城外,整个陕西,又有多少这样的灾民?
“督师,”韩千山低声道,“咱们的粮,撑不了太久。川陕虽有余粮,但要养二十万大军,还要接济陕西,怕是……”
“不够就去买。”陆铮斩钉截铁,“传令川陕商帮:即日起,全力采购湖广、四川粮食,运往陕西。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两成,但粮食必须足额、按时越。”
“是!”
“另外,”陆铮看向远处,“李岩到了吗?”
“已在营外等候。”
“让他进来。”
不多时,李岩匆匆赶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但脸上仍有风尘之色,显然一路奔波。
“督师。”李岩躬身。
陆铮看着他:“本督给你三个月,一百万石粮食,三十万两银子。你要让陕西灾民活下来,让田地复耕,让流民返乡。能做到吗?”
李岩深吸一口气:“若粮食、银子到位,李岩……愿立军令状!”
“好。”陆铮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印,“这是陕西巡抚关防,暂借你用。从现在起,陕西民政,你全权处置。但有两条——”
他盯着李岩的眼睛:“第一,所有账目,三日一报,韩千山会派人核对。第二,若有官员贪墨、士绅囤积,无论涉及谁,先斩后奏。”
李岩接过铜印,手有些颤抖。这枚印,能救百万人,也能让他万劫不复。
“督师信我?”
“本督信你的才,也信你的心。”陆铮转身,望向茫茫灾民,“但更信——这下,终究是百姓的下。
你为他们做事,他们便拥护你;你若负他们,他们便能推翻你。”
李岩郑重一揖:“李岩,必不负百姓,不负督师。”
同一日,龙安府。
陆安坐在军工坊的院里,正跟着一个老匠人学认零件。三岁的孩子,却出奇地专注,手拿着燧发机括的部件,一个个对号入座。
“公子真聪明。”老匠人赞叹,“这‘龙舌簧’和‘击砧’的配合,老朽学了三个月才明白,您看一遍就会了。”
陆安抬起头,奶声奶气道:“王爷爷,这个装好了,是不是就能打坏人了?”
老匠人一愣,苦笑道:“是……是打坏人。但公子,火铳是凶器,您年纪还,不该碰这些。”
“我要学。”陆安认真道,“爹爹打坏人保护大家,我也要保护娘亲。”
苏婉清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心中一酸。她走过来,蹲下身:“安儿,保护娘亲不一定要用火铳。
你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好官,让下没有坏人,才是真正的保护。”
陆安似懂非懂,却用力点头:“那我既要学火铳,也要读书!爹爹的,乱世儿郎,什么都要会。”
苏婉清无奈,摸摸儿子的头。她知道,这孩子生在乱世,长在将门,注定与寻常孩童不同。
“夫人,”赵铁柱匆匆走来,低声道,“汉中传来密报,督师已到西安,一切顺利。另外……讲武堂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
“那个树洞密道,昨夜有人试图潜入。”赵铁柱声音更沉,“咱们的人埋伏了,抓了两个,都是白莲教余孽。但他们嘴硬,什么都不。”
苏婉清皱眉:“白莲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审了一夜,只撬出一句话。”赵铁柱凑近,“他们……要找‘少主’。”
“少主?”苏婉清心头一跳,“什么少主?”
“不知道。但其中一人临死前喊了句:‘莲花开处,真龙现世’。属下怀疑……”赵铁柱欲言又止。
苏婉清明白了。白莲教信奉“弥勒下生”,常有拥立“真龙子”之举。他们找的“少主”,恐怕就是某个有皇室血统的人。
难道……和黑袍“月主”朱由榔有关?
“加强戒备。”苏婉清果断道,“安儿身边,再加四个人,必须是‘老树根须’里最可靠的。另外,传信给夫君,把这事告诉他。”
“是。”
赵铁柱退下后,苏婉清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北方。夫君在西安稳定大局,她在龙安守护幼子,这本该是安稳的日子,可她心中总有不安。
那些暗处的敌人,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娘亲,”陆安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婉清蹲下身,柔声道:“等爹爹把陕西的百姓都安顿好了,就回来。”
“那安儿给爹爹做个礼物!”陆安眼睛一亮,“王爷爷,可以教我做个火铳模型,等爹爹回来,送给他!”
苏婉清看着儿子真的笑脸,心中阴霾稍散。
无论如何,她要守住这个家,守住这份温暖。
五月二十五,扬州。
林汝元坐在盐运使司衙门里,看着手中的账册,眉头紧锁。
三个月来,川陕商帮与徽商联盟对钱谦益集团发动了全面经济战,盐价暴跌三成,茶价跌四成,丝绸跌五成。
江南那些依附钱谦益的士绅,已经撑不住了。
“林大人,”一个徽商代表急匆匆进来,“不好了!王新那老贼,要狗急跳墙了!”
王新,钱谦益的头号心腹,江南盐业的总瓢把子。
“他做了什么?”
“他联络了松江府的海寇,要劫咱们运粮的船队!”徽商急道,“三日后,咱们有五十船粮食从湖广运来,走长江水道入扬州。
王新买通了‘浪里蛟’刘香,要在镇江段动手!”
林汝元脸色一变。那五十船粮食,是运往陕西赈灾的救命粮!若被劫了,陕西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咱们买通了王新府上的账房,亲耳听他和刘香的人密谈。”徽商压低声音,“刘香要价十万两,王新已经付了五万定金。”
林汝元站起身,在堂中踱步。片刻后,他停下:“传信给郑广铭,让他率船队速来长江口。另外,通知沿途各府水师,严查江面。”
“林大人,刘香有船百余艘,纵横海上多年,咱们……”
“怕什么?”林汝元冷笑,“郑广铭新装了龙安的火炮,正愁没地方试。告诉刘香,他若敢动赈灾粮,我林汝元发誓,必倾川陕之力,将他连根拔起!”
徽商被他的气势所慑,忙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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