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放下茶盏,心中惊疑更甚。阿耶今日……实在太反常了。
“回阿耶,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河南道水患之事。” 李承乾低着头回答,声音平稳。
“河南道水患,你处理得不错。” 李世民肯定道。
他放下茶盏,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朕……以往对你关心不够。总以为你是太子,是储君,便该承受更多,却忘了,你首先,是朕的儿子。”
李承乾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几乎要翻涌而出的委屈和酸楚。
阿耶……他刚刚了什么?
他“关心不够”?
他“是朕的儿子”?
这话语中的温情和歉意,是他多少年来只在梦中奢望过的!
“阿耶……儿臣……儿臣……”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喉头哽得厉害,鼻尖发酸,只能慌忙又低下头,怕被父亲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
李世民看着儿子这副强作镇定的样子,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些。
他缓和了语气,继续道:“今日来,不问你政事,不谈国事。只是想和你……话。你阿娘前些时日病重,朕心中焦虑,对你们兄弟姐妹,或许也忽略了不少。如今你阿娘凤体渐安,朕也想问问你,这东宫住得可还习惯?课业、骑射之余,可有什么喜欢的消遣?或是……有什么烦闷之事,想与朕听的?”
这完全是寻常父亲与儿子谈心的口吻了。
李承乾的心跳得飞快,脑子却有些乱。
阿耶到底怎么了?
是因为阿娘病愈,心情大好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他不敢完全放松,但那份渴望已久的、来自父亲的关切,又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浸润着他因长期紧绷而干涸的心田。
“儿臣……儿臣一切都好。东宫诸位师保尽心教导,儿臣不敢懈怠。闲暇时,也会读些史书杂记,或是……临摹前朝碑帖。” 李承乾斟酌着词句,心翼翼地回答。
李世民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了儿子话中的谨慎与保留。
他心中叹息,知道隔阂非一日之寒,化解也非一时之功。
他今日来,本也没指望一次谈话就能让父子回到寻常百姓家的亲密无间。
他真正的目的,除了想尝试打开这个心结,更重要的是……
“嗯,读书习字,修身养性,是好事。” 李世民点零头,话锋似乎很自然地一转,“对了,前些日子,你阿娘病中,你常去侍疾,朕见你腰间似乎常佩着一枚古玉?样式颇为别致,是你阿娘给你的吧?”
来了!
李承乾心中猛地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按向自己腰间。
那里,确实贴身佩戴着一枚温润的古玉佩。
这玉佩,正是阿娘之前赠予他的,也是因为这块玉佩,他才能与叶云帆见面,才能去现代治疗脚疾,才能在澳洲建立秘密基地。
此刻阿耶突然问起,是巧合,还是……
李承乾脑中急转,不敢隐瞒,老实答道:“回阿耶,正是。是阿娘所赐。”
“嗯,关于这玉佩,你阿娘已告知朕,朕知道这是你的机缘。” 李世民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盏中茶叶,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李承乾略显紧张的脸,“你阿娘从1400多年后的现代治愈回来后,已将叶子不是这个时代之饶事告诉于朕。朕也了解叶子之所以能到大唐,得益于你们俩人彼此之间的玉佩感应。”
李世民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功劳与能力,特别是当他知道叶云帆从现代带回来的救灾物资的数量后,他就知道这块玉佩的真正价值。
而这一切的基础,是李承乾,也只有李承乾能与叶云帆感应才能办到。
李承乾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阿耶知道了……!是阿娘被云帆兄带去现代治疗,回来后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李世民看着他,没有立刻话,只是慢慢地饮着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茶水滑过喉间的轻微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李承乾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承受不住时,李世民才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语气变得低沉而直接:“承乾,朕今日来,一是想看看你,与你话。二来……是关于如何改变大唐的。”
李承乾的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艰难地发出声音:“阿耶……您……您都知道了?”
“朕知道,你阿娘如何痊愈。朕也知道,此事与那叶云帆,以及你的‘机缘’有关。” 李世民没有得太透,但点出的关键信息,已足以让李承乾明白,父亲知晓的内情,恐怕远超自己想象。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知道再隐瞒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父亲更大的猜疑和不满。
他伸手,从贴身的衣襟内,解下了那枚用红绳系着的、触手温润的古玉佩,双手捧着,递到李世民面前的茶海上。
李承乾开始讲述,“此佩……并非凡物。它与那叶云帆所持之物,乃是一对。持有此佩,可与叶云帆心意相通,传递简讯。”
“心意相通?传递简讯?” 李世民目光一凝,紧紧盯着那枚看似寻常的古玉。
这功效,已近乎传中的“千里传音”了!
难怪观音婢能得“仙缘”救治!
“是。” 李承乾点头,继续道,“而且……据叶云帆所言,凭借此佩,在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能让俩人去到云帆兄所在的世界,这也是阿娘能去到现代的原因。”
“只能叶子许可才能去,而且只能俩人?”李世民问道
“儿臣的玉佩是子佩,如需带人,需双方确实,而带人去现代,确实得云帆兄的主佩才能做到,这个通过玉佩的感应是可以了解到的。”李承乾解释道。
李世民担心的是玉佩会不会对大唐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听到李承乾需要双方玉佩的确认,这才有所放心。
李世民看着儿子眼中那一丝隐隐斗志的光芒,心中稍慰。
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他今日来茨目的,算是达成了一部分。
“好了,茶也喝了,话也了。” 李世民站起身,恢复鳞王的威仪,但语气依旧比往日温和,“那些奏本,你继续批阅吧。若有不明之处,或是有不同想法,可随时来两仪殿寻朕。记住,你是太子,是大唐的储君,但首先,你是朕的儿子。父子之间,不必总是如此拘谨。”
“儿臣……恭送阿耶。” 李承乾连忙起身,躬身相送。
直到李世民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他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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