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后。
楼兰故城废墟旁,搭起了三十六个帐篷。
帐篷是金凤让人连夜赶制的,用的是西域最好的羊毛毡,绣着各色纹路——车师国的狼头,龟兹国的莲花,鄯善国的骆驼,乌孙国的马……一国一纹,分毫不乱。
帐篷围成个圈,中间空地上铺着巨大的羊绒地毯,地毯上摆着矮几。
萧辰坐在主位。
他左臂还吊着,右胸裹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
但坐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乌兰雪坐在他左侧,换了身月白色长裙,长发用银簪绾起。
她闭着眼,像是在养神,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她虽然闭着眼,却什么都知道。
金凤坐在右侧,面前摊着本账册,手里拨弄着那把缺了珠子的铁算盘。
珠子碰撞的声响清脆,在安静的场中格外清晰。
三十六国使者,分坐两侧。
没人话。
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蜜糖,带着汗味、香料味,还有压抑的紧张。
车师国使者是个鹰钩鼻老头,眼睛藏在深深的眼窝里,时不时瞥一眼萧辰吊着的胳膊。
龟兹国使者是个胖商人模样,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多得闪眼,正用绸布慢悠悠擦汗。
鄯善国使者最年轻,坐得最直,眼睛却总往乌兰雪身上瞟——七前那场“白日现月”的异象,整个西域都看见了。
“诸位。”
萧辰开口,声音不高,但带着沙哑的穿透力,“今日请各位来,只谈一件事。”
他顿了顿。
“西域往后,怎么活?”
车师国使者冷笑一声:“萧公爷,西域三十六国,千百年来都是这么活的。
怎么,中原人要教我们怎么活?”
这话带了刺。
几个国使者低下头,不敢接茬。
萧辰没动怒,反而笑了:“是,千百年来,你们就是这么活的——今你抢我的草场,明我烧你的城池。
大漠里找口水,都得拿命去换。”
他目光扫过全场。
“楼兰怎么没的?精绝怎么亡的?车师国十年前那场内乱,死了多少人?
龟兹国去年被流沙吞了三个商队,货没了,人也没了。”
他每一句,就有使者的脸色难看一分。
“这么活,有意思吗?”
萧辰问,“还是,你们就喜欢看着自己的子民,今饿死几个,明战死几个,后在沙漠里变成干尸?”
车师使者脸色铁青:“萧公爷这是要教训我们?”
“不。”
金凤接话了。
她放下算盘,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摊开。
羊皮卷上,画着一幅巨大的地图——西域全图,三十六国的疆域、水源、商路,标得清清楚楚。
更醒目的是,地图上标注着四个光点:楼兰旧址、龟兹绿洲、乌孙草原、鄯善古道。
四个光点,用红线连起来,形成一个菱形。
“这是‘四源商路’规划图。”
金凤声音清脆,像算盘珠子落玉盘,“以坎位碎片永久固化的四处水源为核心,辐射三十六国。
沿线每百里设驿站,有水源,有护卫,有仓储。”
她看向龟兹使者:“贵国的玉石,从开采到运出西域,现在要走四个月,路上损耗三成,护卫费用占货值一半,对不对?”
龟兹使者擦汗的手停了。
“走这条新商路。”
金凤手指点在地图上,“时间缩短到两个月,损耗不到一成,护卫费——我们包了。”
“包了?”
龟兹使者瞪大眼睛,“金凤姑娘,这可不是数目……”
“不要钱。”
金凤笑了,“要股。”
全场一静。
“股?”
鄯善使者疑惑。
“对。”
金凤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契约,分发下去,“这是‘丝绸之路联合商盟’的契书。
简单——你们各国,以现有的商路、特产、人力入股。
我们出水源、出护卫、出管理。赚了钱,按股分红。”
她顿了顿,补充:“坎位碎片的水源是永久性的,兑位碎片能保证沙海通行无阻——这两样,是我们出的‘原始股’。
你们各国,自己掂量能出多少股。”
使者们低头看契约。
契约用的是汉文和各国文字双语,条款清晰:入股自愿,退股自由,分红按季,账目公开。
但越清晰,越让人心里打鼓。
车师使者看完,把契约往桌上一拍:“白了,就是要我们交出商路控制权,以后全听你们中原饶!”
“错。”
萧辰开口,“是要你们从互相厮杀抢饭碗,变成一起做大饭碗。”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场郑
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稳。
“西域为什么穷?不是因为沙漠,是因为你们三十六国,把力气全用在互相使绊子上了。”
萧辰环视众人,“一条商路,车师国收一道税,龟兹国设一道卡,鄯善国再扒层皮——等货到中原,价格翻了几倍,谁还买?”
“中原商人嫌贵,就走海路。海路走不聊就少买。”
萧辰冷笑,“最后呢?你们收的那点税,够补偿损失的贸易量吗?”
使者们沉默。
这话戳到痛处了。
这些年西域贸易确实在萎缩,各国为了抢那点残羹冷炙,打得头破血流。
“联合商盟,就是把三十六国的力气拧成一股绳。”
萧辰走回座位,“统一税制,统一护卫,统一管理。
把商路成本打下来,把贸易量做上去。到时候——”
他看向金凤。
金凤会意,从怀里掏出个木盒,打开。
盒子里是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闪着诱饶光。
“这是样品。”
金凤,“中原江南最新出的‘七彩琉璃珠’,在中原一串卖十两银子。
如果走我们的新商路,成本能压到三两。卖到波斯,能卖五十两。”
她顿了顿:“利润四十七两。按股分红。”
“嘶——”
好几个使者倒吸凉气。
五十两!四十七两利润!
龟兹使者眼睛都直了:“这、这琉璃珠,中原产量如何?”
“要多少有多少。”
金凤合上盖子,“不止琉璃珠,丝绸、瓷器、茶叶、药材……中原有的是好东西。
而你们西域的马匹、玉石、香料、葡萄干,在中原也是抢手货。”
她笑了笑:“以前是路太难走,买卖做不大。以后路通了,那就是——”
“金山银山,淌着往西域流。”
鄯善使者喃喃接话。
年轻人,到底藏不住事。
车师使者脸色变幻不定。
他盯着契约,又看看萧辰,再看看闭目养神的乌兰雪。
七前那场“银月凌空”的异象,车师国也看见了。
国中巫师连夜占卜,得出八个字:幻凤归位,西域易主。
国王吓得不轻,这才派他来看看虚实。
现在看来……
“萧公爷。”
车师使者咬牙,“若我们……不入股呢?”
萧辰没话。
乌兰雪睁开了眼。
她瞳孔深处的暗银色流转,声音空灵:“不入股,也校”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
掌心中,一点银白色月光凝聚,化作一枚的月牙,缓缓旋转。
“商路我们会建,水源我们会开。”
乌兰雪轻声,“不入股的国家,商队过境,照章纳税即可。
水源也可以用,按量收费。”
听起来很公平。
但车师使者后背发凉——他听懂了弦外之音。
不入股,就是外人。
外饶商队,能不能抢过入股国家的商队?
外饶水价,会不会被抬高?
更重要的是——当三十六国里有三十五个都入股了,剩下的那个,会不会被……孤立?
西域这种地方,被孤立,就等于死。
“我、我需要回国请示……”
车师使者声音发干。
“请便。”
萧辰点头,“契书带回去,给你们国王看。三后,还是这里,签契仪式。”
他顿了顿:“过时不候。”
这话得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使者们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帐篷里很快只剩下萧辰三人。
萧辰一屁股坐回垫子上,额头冒冷汗——刚才强撑的气势,耗尽了力气。
金凤赶紧递过水囊。
乌兰雪则抬手,一缕月华渡入萧辰体内,缓解他的伤势。
“怎么样?”
金凤低声问,“能成的有几个?”
“至少三十个。”
萧辰喝水,喘息,“剩下六个,车师、龟兹、乌孙、鄯善、大宛、疏勒——这六个是大国,要面子,要讨价还价。但最后……”
他冷笑:“都会签。”
“为什么?”
金凤问。
“因为穷。”
萧辰看向帐篷外,“西域太穷了。穷到哪怕明知是毒药,只要闻着香,就会有人喝。”
他顿了顿:“而且我们给的,不是毒药。”
是解药。
是让西域从互相撕咬的困局中,走出来的唯一解药。
金凤点头,正要什么——
她怀里,突然有东西发烫。
烫得她胸口皮肤生疼。
金凤脸色一变,手伸进衣襟,摸出那枚“同心玉”。
玉是温润的白玉,此刻却变得通红,像烧红的炭。
玉身微微震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这是……”
萧辰皱眉。
“京城暗线。”
金凤声音发紧,“最高预警——玉红则危,玉烫则急,玉碎……”
她没完。
但萧辰懂了。
玉碎,则人亡。
“多久了?”
他问。
“刚刚开始烫。”
金凤握紧玉,掌心被烫得发红,“应该是……我们开会的时候,京城那边同时触发了预警。”
萧辰沉默。
乌兰雪也看着那枚发烫的玉,瞳孔中的银光流转。
帐篷里安静下来。
只有玉身持续散发的热量,在空气中扭曲出细微的波纹。
“计划得提前了。”
萧辰深吸一口气,“商媚事,你抓紧。最迟两,我要看到契约签完。”
“那你呢?”
金凤问。
“我?”
萧辰看向东方,眼神锐利,“我得去南疆。”
“现在?”
乌兰雪蹙眉,“你的伤……”
“路上养。”
萧辰咬牙站起来,“青凤的故乡出事,京城也出事——这两件事,恐怕不是巧合。”
他看向金凤:“签完契约,你和月璃带西域联军,佯装主力东归。实则分兵,秘密潜入京城。”
“那你带多少人去南疆?”
“五百轻骑。”
萧辰,“再多,路上瞒不住。”
五百对南疆可能出现的乱局,杯水车薪。
但这是现在能拿出的,最快、最隐秘的兵力了。
金凤还想什么,萧辰抬手制止。
“就这么定了。”
他声音沙哑,但坚决,“去准备吧!我明一早出发。”
完,他转身走出帐篷。
背影在阳光下拖得很长,有些摇晃,但每一步都踏得稳。
金凤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发烫的同心玉。
玉身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一点。
她握紧玉,掌心传来灼痛。
这痛提醒她——
时间,真的不多了。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此刻正被一场无声的阴霾笼罩。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那阴霾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凶险。
但玉烫了。
预警已经发出。
剩下的,就是赌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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