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亮萧辰就起来了。
或者根本就没怎么睡。
胸口疼得像有把钝刀子在里头搅,每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左臂倒是接好了,用木板固定着吊在胸前,稍微一动还是钻心地疼。
帐篷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青凤。
她蹲在火堆旁熬药,陶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药味苦得呛人。
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的,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
“喝了。”
她把药碗递过来。
萧辰接过,一口闷了。
苦,真苦,苦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五百人挑好了。”
青凤接过空碗,声音很低,“都是轻伤或者没赡,马也换了最好的大宛马。
干粮和水够十,再多……马就驮不动了。”
萧辰点头。
从西域到南疆,最近的路线是穿过“死亡之海”——那片方圆千里的流动沙海。
传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剩下那个也是疯着出来的。
但不走死亡之海,就得绕道草原,多走至少一个月。
他们等不起。
“沙舟呢?”
萧辰问。
“在准备了。”
青凤指了指营地西边,“金凤姐连夜调了工匠,按墨凤留下的图纸在赶工。
月璃姐把兑位碎片借出来了,是能‘固沙定流’。”
萧辰挣扎着站起来,朝西边走。
营地西边空地上,灯火通明。
三十多个工匠正忙得热火朝。
地上堆着奇怪的材料:巨大的兽骨——看形状像是沙漠巨蜥的骨架,已经被清洗得发白;厚实的皮革,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鞣制得又韧又滑;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木制构件,榫卯结构复杂得让人眼花。
金凤也在。
她披着件厚斗篷,手里拿着图纸,正跟一个老工匠比划。
图纸是羊皮的,边角都磨毛了,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结构图。
萧辰凑过去看。
图上画着个船不像船、车不像车的东西。
长三丈,宽一丈,船身是弧形,底部平滑。
没有轮子,但在两侧有可收放的“骨翼”,像鱼鳍。
船头高高翘起,雕刻成鸟首形状。
“这就是沙舟?”
萧辰问。
“墨凤管这疆沙海鳐’。”
金凤头也不抬,“她沙漠里的流沙其实跟水差不多,只是更稠。
用这个,能在沙面上滑行,速度比马快,还不怕流沙陷坑。”
她指了指图纸上的几个关键部位:“这里是动力舱——用脚踏机关带动尾部‘鳍板’摆动,产生推力。
这里是舵,控制方向。这里是货舱,能载十个人或者等重的货物。”
萧辰皱眉:“怎么解决流沙?”
“兑位碎片。”
金凤终于抬起头,眼圈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月璃姐研究过了,兑位碎片的能力是‘沟通’和‘稳定’。
把它嵌在船头,能让周围十丈内的流沙暂时固化,形成一条‘硬化通道’。”
她顿了顿:“但范围有限,所以沙舟必须排成纵队,一艘接一艘走。
前船的碎片开路,后船沿着前船的轨迹走——这样消耗最。”
萧辰懂了。
就像破冰船。
“能做几艘?”他问。
“材料只够五艘。”
金凤指了指地上的兽骨,“沙漠巨蜥不好找,这些还是乌兰部这些年攒的家底。
每艘能载二十人,五艘……正好一百人。”
一百人。
比计划的五百人少了四百。
但速度能快三倍。
“够了。”
萧辰咬牙,“一百精锐,够了。”
青凤在后面拽了拽他袖子:“那剩下四百人呢?”
“走草原,绕路。”
萧辰转身,“他们慢点走,到南疆边境等我们汇合。我们乘沙舟穿死亡之海,直插南疆腹地。”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
但时间不等人。
同心玉还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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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后。
死亡之海边缘。
萧辰终于见到了成品沙舟。
五艘大家伙静静趴在沙地上,通体灰白色——是用巨蜥骨做骨架,蒙上鞣制过的沙蜥皮,再刷了一层特制的胶漆。船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哑光。
每艘船头,都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琥珀色晶石——那是兑位碎片的“子石”,月璃用秘法从主碎片上分离出来的,有主碎片三成威力。
青凤伸手摸了摸船身。
触感温热,像活物的皮肤。
“上船。”
萧辰。
一百精锐,分乘五艘。
每艘二十人,包括舵手、桨手、了望手。
萧辰和青凤上了头船,青凤坚持要坐船头——她她能感应到南疆的方向。
沙舟内部比想象中宽敞。
两边是长条凳,中间是踏板机关。
二十个人分成两排,十个人踩左边踏板,十个人踩右边,像踩水车一样。
踏板连着船尾的鳍板,踩动时鳍板左右摆动,产生推力。
“起航!”
萧辰下令。
头船的舵手是个老兵,咧嘴一笑:“得嘞!”
他扳动舵杆。
船身微微一震。
然后,动了。
开始很慢,像蜗牛爬。
但随着踏板越踩越快,船速明显提升。
船底与沙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并没有陷进去——船头那块琥珀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照之处,流动的沙粒像被无形的手压实,形成一条坚硬的“沙轨”。
萧辰站在船头,左手扶着栏杆。
风吹在脸上,带着沙粒的粗糙福
速度越来越快。
两边的沙丘飞速后退。
沙舟在沙海上滑行,真的像鱼在水里游。
有时遇到大沙丘,船头高高翘起,几乎要竖起来,但总能稳稳翻过去。
有时遇到流沙区,船身会微微下陷,但琥珀光芒一扫,流沙就凝固成实地。
“这玩意儿……真带劲!”
一个年轻战士兴奋地喊。
青凤却没话。
她盘膝坐在船头最前方,闭着眼,手里捏着一只青色的蝴蝶——那是她的本命蛊“青灵蝶”。
蝴蝶翅膀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向。
“再快一点。”
她突然开口,声音发紧,“我感觉……那边很乱。”
萧辰扭头看向踩踏板的战士们:“加把劲!”
二十条汉子齐声吼,踏板踩得飞快。
船速又提了一截。
死亡之海的白热得像蒸笼。
太阳毒辣辣地晒着,沙面温度能烫熟鸡蛋。
战士们光着膀子踩踏板,汗如雨下,但没人喊累。
水囊轮流传递,每人只敢抿一口——沙漠里,水比命金贵。
到了晚上,温度骤降。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战士们裹上厚毛毯,轮班休息。沙舟不停,夜以继日地赶路。
萧辰的伤在颠簸中又开始渗血。
青凤发现了,默默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压压疼。”
萧辰接过吞了。
药很苦,但入腹后有一股暖流散开,胸口的钝痛确实缓解了些。
“你还会制药?”
他问。
“苗疆人人都会点。”
青凤看着前方漆黑的沙海,“我们那儿毒虫多,受伤中毒是常事。不会点医术,活不长。”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阿娘是寨子里最好的巫医。
我时候调皮,被毒蛇咬了,是她用嘴把毒血吸出来,又嚼了草药敷上……”
话没完。
但萧辰听懂了。
青凤想家了。
也想阿娘了。
“快了。”
他,“再有两,就能出死亡之海。”
青凤“嗯”了一声,没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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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中午。
最热的时候。
了望手突然喊:“前面有绿色!”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萧辰站起来,手搭凉棚往前看。
视野尽头,沙海的边缘,确实出现了一条模糊的绿色线条——那是植被,是生命,是死亡之海的边界。
“到了!”
战士们欢呼。
沙舟加速,冲向那片绿色。
但就在距离边界还有三里左右时,头船的舵手突然大喊:“不对劲!沙地下面有东西!”
船身猛地一震。
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
紧接着,船头那枚琥珀晶石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这是遇到强烈干扰的征兆。
“停船!”
萧辰下令。
五艘沙舟缓缓停下。
萧辰跳下船,脚踩在沙地上。
沙地很硬,硬得不正常。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表层的沙子。
下面露出黑色的东西。
是金属。
青凤也跳下来,用短刀帮忙挖。
很快,一块三尺见方的黑色金属板露了出来。
板子上有复杂的纹路,边缘有断裂的茬口——这不是然矿石,是锻造过的金属。
“这是……”
青凤皱眉。
萧辰继续挖。
更多的金属部件露出来:断裂的刀剑、破碎的甲片、扭曲的矛头……还有半截旗杆,旗面已经烂没了,但旗杆上刻着字。
萧辰抹去沙土。
看清了。
是中原文字,隶书,刻着两个大字:
神武。
萧辰瞳孔一缩。
神武军。
那是先帝时期,驻守西域的边军精锐番号。
二十年前,神武军三万将士在西域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一桩悬案。
而现在……
他们的兵器残骸,出现在死亡之海的另一端。
距离中原万里之遥。
“不止这些。”
青凤指向四周。
放眼望去,这片沙地下方,到处都露出零星的金属反光。
刀、剑、盔甲、箭镞……密密麻麻,像一片被掩埋的兵器坟场。
萧辰弯腰,捡起一截断剑。
剑身是精钢锻造,工艺精良,确实是中原制式。
断口处有细微的裂痕,像是被巨力震断的。
他抬起头,看向死亡之海深处。
这片号称“有进无出”的绝地,为什么会有中原军队的兵器?
三万神武军,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又是谁,把他们的兵器带到了这里?
“公爷。”
舵手低声问,“还……继续走吗?”
萧辰沉默片刻。
“走。”
他把断剑揣进怀里,“但把这些残骸的位置记下来。等从南疆回来……”
他看向东方。
“我要查清楚,二十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沙舟再次启动。
但这次,船上没人欢呼。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沙地下那些零星的金属反光,在烈日下闪着冷冽的光。
像无数双眼睛。
在注视着他们。
注视着这支闯入死亡之海的船队。
而更深处,沙海之下。
或许还埋着更多秘密。
等待有人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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