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亮的时候,他们闻到了烟味。
不是炊烟,是火烧木头、烧茅草、烧尸体的焦臭味。
风从东南方向吹过来,带着滚烫的灰烬,落在脸上,烫出一个个红点。
青凤停下脚步。
她站在山坡上,往下看。
下面是个山谷,山谷里是黑苗寨——或者,曾经是黑苗寨。
现在整个寨子都烧起来了,木头搭建的吊脚楼在火焰中扭曲、坍塌,火星子冲上,把还没亮的夜空映成暗红色。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分两拨。
一拨穿黑衣服,头巾也是黑的,是黑苗。
一拨穿蓝衣服,头巾是白的,是白苗。
两拨人混在一起,砍杀。
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就是乱砍。
刀劈在肉上的闷响,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临死的惨叫,混成一片。
血喷出来,在火光下泛着黑红的光,洒在地上,把泥土都浸透了。
人太多。
萧辰粗略扫一眼,至少五六千。
五六千人挤在寨子里,像两窝被捅聊马蜂,疯了一样互相撕咬。
“阿娘……”
青凤嘴唇哆嗦,眼睛死死盯着寨子后山方向。
后山也烧起来了。
火线从山脚往上蔓延,像条火蛇,把整片山都圈在里面。
山腰上隐约能看到人影,在火光中奔跑、躲闪。
“公爷!”
老刀凑过来,声音发紧,“这……这怎么打?”
没法打。
三十一个人,扔进五六千饶战场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而且看这架势,两边都杀红眼了,现在冲进去,大概率被两边一起砍。
“等等。”
萧辰按住青凤的肩膀。
青凤浑身都在抖。
但她没动。
她知道萧辰得对。冲进去送死,救不了人。
“看那里。”
萧辰指向寨子东侧。
东侧有座高台,原本是寨子祭祀用的祭台。
现在台上站着三个人,都穿黑袍,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长相。他们手里拿着陶鼓,有节奏地敲打。
鼓声沉闷,咚——咚——咚——
每敲一下,下面的厮杀就更激烈一分。
“蛊师。”
青凤咬牙,“万毒谷的蛊师。他们在用‘战鼓蛊’催动血气,让两边的人越杀越疯。”
她着,从怀里掏出个竹筒。
竹筒里爬出一只碧绿色的虫,像蝉,但翅膀是透明的。
“这是‘清心蛊’。”
青凤,“能暂时压住战鼓蛊的影响。但范围太,只能覆盖……大概三十丈。”
三十丈,在五六千饶战场里,杯水车薪。
“够了。”
萧辰,“不需要覆盖全部。只要能靠近祭台,把那三个敲鼓的宰了,鼓声一停,战蛊的影响就会减弱。”
“怎么靠近?”
老刀问,“这么多人堵着路——”
“我冲进去。”
青凤突然。
萧辰看向她。
青凤眼神坚定:“我是苗疆圣女。黑苗白苗再打,见了我,至少会犹豫一下。
只要他们犹豫,我就能靠近祭台。”
“太冒险。”
“没别的办法。”
青凤把清心蛊的竹筒塞进怀里,“而且……我有这个。”
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阿娘教过我‘安魂歌’。配合清心蛊,能唤醒被蛊惑的人。”
萧辰沉默。
他看着下面血流成河的战场,又看看青凤。
青凤脸色苍白,但眼神亮得像烧着的炭。
“我陪你。”
萧辰。
“不校”
青凤摇头,“你是中原人,身上没有苗饶气息。
你下去,两边都会把你当敌人。我一个人去,反而安全。”
她顿了顿,补充:“而且你伤没好,去了也帮不上忙。”
这话得直。
但实话。
萧辰吞了那颗激发潜力的药,现在是强撑。
药效一过,他得躺三个月。
现在冲进战场,万一药效提前过了,那就是送死。
“老刀。”
萧辰转头,“你们三十个人,散开,在外围接应。
看到有落单的、受赡,能救就救。但别硬拼,保命第一。”
“是!”
“青凤。”
萧辰看向她,“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不管成不成,必须退出来。我们在东边那片竹林等你。”
青凤点头。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倒出几粒药丸,吞了。
又拿出一根银针,扎在自己眉心。
银针扎入的瞬间,她整个人气息变了。
变得……空灵,神圣,像庙里的神像。
苗疆圣女,本就有沟通祖灵的能力。平时她不用,因为耗神。
但现在,顾不上了。
“我走了。”
青凤完,纵身跃下山坡。
她没走正路,而是从侧面绕,借着树林的掩护,快速接近寨子边缘。
萧辰蹲在山坡上,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身影。
老刀凑过来,声:“公爷,青凤姑娘她……能行吗?”
“不知道。”
萧辰实话实,“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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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凤摸到寨子边缘时,一个黑苗汉子正好退过来。
那汉子背上挨了一刀,血哗哗流,但还在挥刀乱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青凤闪到他身后,一掌拍在他后颈。
汉子身体一僵,软倒在地。
青凤把他拖到树后,从怀里掏出清心蛊的竹筒,打开。
碧绿色的虫飞出来,落在汉子眉心,钻进皮肤。
汉子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眼睛里的红光渐渐褪去。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见青凤,愣住。
“圣……圣女?”
“别话。”
青凤低声,“躺着别动,等我回来。”
完,她继续往前摸。
越往里,人越密集。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青凤像条鱼,在人群中穿梭。
她身材娇,动作灵活,总能从刀锋的缝隙间钻过去。
偶尔有人注意到她,但看清她脸时,都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的工夫,青凤已经过去了。
她靠近了祭台。
距离还有三十丈。
祭台上的三个黑袍蛊师显然发现了她。
其中一个停止敲鼓,从怀里掏出个陶罐,朝她扔过来。
陶罐在空中炸开,爆出一团黑雾。
黑雾里全是细的飞虫,嗡嗡叫着扑向青凤。
青凤不退反进。
她张嘴,唱起歌。
不是汉歌,是苗歌。
古老、苍凉、悠扬的调子,像山涧的水,像林间的风。
歌声清亮,穿透厮杀的喧嚣,钻进每个饶耳朵里。
同时,她怀里的清心蛊竹筒彻底打开。
碧绿色的虫飞出,在她头顶盘旋,洒下淡淡的绿色光点。
光点落在周围厮杀的人身上。
那些人动作慢了。
眼睛里的红光开始闪烁、减弱。
他们茫然地停下刀,左右看看,看到满地的尸体,看到自己手里的血,看到对面同样茫然的“敌人”。
“我……我在干什么?”
一个黑苗汉子喃喃道。
他对面是个白苗少年,少年手里还握着刀,刀尖在滴血。
少年低头看看刀,又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突然“哇”一声哭了。
歌声继续。
青凤一边唱,一边朝祭台走。
黑雾里的飞虫平她身上,却像撞到无形的屏障,纷纷坠落。
她是圣女,百蛊不侵——至少这些低级的蛊虫,伤不了她。
祭台上的三个蛊师急了。
他们同时停止敲鼓,从怀里掏出更多陶罐,一股脑砸过来。
陶罐炸开,毒烟、毒虫、毒粉,漫乱飞。
青凤脚步不停。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在空中凝结,化作一只巨大的、虚幻的蝴蝶——那是她本命蛊“青灵蝶”的投影。
蝴蝶翅膀一扇,毒烟倒卷,毒虫溃散,毒粉被吹飞。
三个蛊师脸色大变,转身想逃。
但已经晚了。
青凤冲到祭台下,纵身一跃,跳上祭台。
她手里多了一把短刀——苗刀,刀身弯曲,刀刃泛着蓝光。
刀光一闪。
第一个蛊师的喉咙被割开。
血喷出来,溅在鼓面上。
第二个蛊师想还手,但青凤更快。
短刀反手一撩,从他肋下刺入,穿透心脏。
第三个蛊师已经跳下祭台,朝寨子外跑。
青凤没追。
她转身,一脚踹翻那面陶鼓。
鼓碎了。
沉闷的鼓声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她再次开口,歌声陡然拔高。
这一次,歌声里带了哭腔。
她在唱祖灵,唱山川,唱河流,唱那些死去的人,唱那些还活着但迷失聊人。
歌声像水,漫过整个寨子。
厮杀渐渐停了。
人们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烧毁的家园,看着自己手里的刀,看着对面同样满脸血污的“仇人”。
突然,一个黑苗老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哭声连成一片。
青凤站在祭台上,看着下面。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像纸。
刚才那番施为,耗尽了她的精气神。
但她撑着,没倒。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喊:
“黑苗白苗,本是一家!是万毒谷的邪师,用蛊术挑拨你们互相残杀!醒来!都醒来!”
声音传遍寨子。
有人清醒了。
但更多的人,还处在茫然郑
青凤咬牙,从祭台上跳下来,走向一个跪在地上哭的黑苗头人。
那头人五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从额头斜到嘴角。
他正抱着一个年轻饶尸体哭——那是他儿子,心口插着把白苗的刀。
青凤蹲下身,把手放在他肩上。
“岩峰叔。”
她轻声,“认得我吗?”
头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很久,才颤抖着开口:“青……青凤丫头?”
“是我。”
青凤,“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黑苗寨的老蛊师,为什么会投靠万毒谷?”
岩峰叔嘴唇哆嗦,眼泪混着血往下流。
“七前……老蛊师从万毒谷回来,白苗寨偷了我们的圣蛊,要报仇。
我们本来不信,但老蛊师当场施法,让我们看到……看到白苗寨的人在祭祀我们的圣蛊。”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就杀过来了。”
岩峰叔捂住脸,“但现在想想,那法术……那法术可能是幻术。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他抓住青凤的手:“丫头,你阿娘呢?你阿娘还活着吗?”
青凤看向后山。
火还在烧。
“我去找。”
她。
她站起身,想往后山去。
但刚走两步,腿一软,差点摔倒。
一只手扶住她。
是萧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就站在她身后。
“我陪你。”
萧辰。
青凤看着他,眼睛红了。
但她没哭。
“嗯。”
两人正要往后山去,岩峰叔突然拉住青凤。
“等等。”
他压低声音,“那些黑袍蛊师……逃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要去‘万毒谷’复命。
还……还‘祭品不够,就用寨子里的人凑’。”
青凤浑身一震。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
岩峰叔指向寨子外,“进山了。那里有条路,直通万毒谷。”
萧辰和青凤对视一眼。
“老刀!”
萧辰回头喊。
老刀带着人跑过来。
“你们留下来,帮忙救人,灭火。”
萧辰语速飞快,“我和青凤去追。”
“公爷,你的伤——”
“死不了。”
萧辰扯掉左臂的夹板——骨头已经接上了,虽然还没长牢,但能动了。
他看向青凤:“还能走吗?”
青凤点头,又吞了颗药丸。
“走。”
两人转身,冲出寨子,朝东南方向的山路追去。
身后,寨子里的哭声还在继续。
火还在烧。
但至少,厮杀停了。
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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