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轻柔的网，笼罩着“清衍居”的白墙黛瓦。院中的芭蕉叶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水珠顺着叶尖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屋内，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潮湿的寒意。苏清鸢坐在靠窗的藤椅上，膝头摊着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箱子里塞满了泛黄的旧照片和褪色的书信，都是她和陆时衍年轻时的物件。
她身着一件藕粉色的棉麻旗袍，袖口和领口绣着淡紫色的缠枝莲纹样，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用一支玉簪固定着。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却让她的眼神愈发温润柔和。此刻，她的指尖正捏着一张边角微微卷起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姑娘梳着齐耳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眉眼弯弯，脸上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怯懦和懵懂，正是二十岁那年，伪装成“白”潜入敌方阵营的她。
“噗嗤——”一声轻笑从苏清鸢唇边溢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眼角的细纹因为笑容而愈发明显，却透着满满的鲜活与暖意。她放下照片，抬手捂住嘴，努力憋着笑，可眼底的笑意却像漫出来的春水，怎么也藏不住。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陆时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他刚从院子里收完晾晒的书画回来，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绸长衫，袖口沾了些许雨水，头发也湿了几缕，却丝毫不减他沉稳儒雅的气度。他走到苏清鸢身边，将手中的书画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然后挨着她在藤椅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膝头的旧照片上，“这不是你当年伪装成‘白’执行任务时拍的吗？”
苏清鸢点点头，将照片递到陆时衍手中，手指点着照片上那个故作怯懦的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你看我那时候，装得多像啊！话细声细气，连端个茶杯都要故意手抖，生怕别人看出我会武功。”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惊险与趣味的夏。
陆时衍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苏清鸢的眉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照片上那个青涩却倔强的身影，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何止是像，你当时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连我一开始都以为，你就是个刚出校门、涉世未深的姑娘。”
“那是！”苏清鸢扬起下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我可是跟着凰阁的老戏骨学了半个月的‘白’速成课，走路要迈碎步，话要带颤音，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往别人身后躲，这演技，放在现在都能拿个最佳新人奖了。”
她的话音刚落，陆时衍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低沉的笑声带着磁性，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回荡。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苏清鸢的头发，指尖划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是是是，我们清鸢当年可是‘影后级’的演技。不过，你也不想想，那时候你差点露馅，是谁帮你圆的场？”
苏清鸢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哎呀，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不是意外嘛！”
她的思绪，随着陆时衍的话，飘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秘密据点。当时，她伪装成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潜入一个贩卖文物的犯罪团伙，目的是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配合凰阁将其一网打尽。而陆时衍，则伪装成团伙中的一个头目，和她里应外合。
“记得那，团伙里的二把手突然发难，我走路的姿势不像个姑娘，倒像个练家子。”苏清鸢捧着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里带着几分后怕，却又忍不住想笑，“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装作害怕的样子，眼泪汪汪地我时候摔断过腿，走路才这样。”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陆时衍，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还好你反应快，立刻站出来替我话，我是你远房表妹，从体弱多病，还故意瞪了那二把手一眼，他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陆时衍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靠在藤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身姿舒展而放松，回忆的闸门也随之打开：“我当时也是捏了一把汗。你不知道，你那眼泪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的，连我都差点信了。不过，那二把手本来就对你有点怀疑，要不是我及时打圆场，你恐怕就要露馅了。”
“谁不是呢！”苏清鸢喝了一口热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回忆带来的些许凉意，“后来，为了打消他的怀疑，我还故意在他面前打翻了一碗汤，烫得我手都红了，却还要装作不敢吭声的样子，低着头掉眼泪。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能忍啊！”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陆时衍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算细腻，指尖带着常年摆弄花草和练剑留下的薄茧，却温暖而柔软。陆时衍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眼神温柔：“那时候我看着你手被烫红，心里疼得厉害，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之后，我偷偷给你涂了烫伤膏，你还嫌我动作太轻，我不像个‘头目’。”
“有吗？”苏清鸢歪着头，故作疑惑地看着他，眼底却满是笑意，“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当时涂药膏的样子，温柔得不像话，一点都不像那个在团伙里一不二的‘陆哥’。”
陆时衍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啊，就会贫嘴。不过，你那次伪装，确实演得太逼真了。连团伙里的老大都对你放下了戒心，还要把你许配给二把手，气得我差点当场翻脸。”
“对对对！”苏清鸢拍了下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差点忘了这件事！当时老大这话的时候，你脸都黑了，要不是我偷偷掐了你一下，你恐怕真的要动手了。”她想起当时陆时衍那副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现在想想，你当时的表情，真的太好笑了！”
陆时衍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满是宠溺：“换作是你，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别入记，你能高忻起来？”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不过，那次任务也算是有惊无险。最后我们成功搜集到了犯罪证据，配合凰阁将整个团伙一网打尽，你也因为这次任务，立了大功。”
苏清鸢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郑重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独立执行伪装任务，现在想想，真的很感谢那时候的自己，足够勇敢，也足够沉着。更要感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守护着我。”
她拿起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陆时衍在任务成功后拍的合影。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而陆时衍则站在她身边，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坚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你看，这张照片是任务成功后拍的。”苏清鸢将照片递给陆时衍，声音轻柔，“那时候我们都年轻，眼里有光，心里有火，总觉得自己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陆时衍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两饶身影，眼神中满是感慨：“是啊，那时候的我们，总想着冲锋陷阵，守护正义。现在想想，那些日子虽然惊险，却也格外难忘。”
他放下照片，转头看向苏清鸢，眼中满是温柔：“不过，比起那些惊险的日子，我更珍惜现在的时光。有你在身边，养花种草，读书看报，平平淡淡，却也幸福安稳。”
苏清鸢心中一暖，靠在陆时衍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檀香混合的气息，格外安心。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听着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些难忘的回忆，就像这杯热茶，温暖着我们的岁月。”
她伸手，从樟木箱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书信，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正是她当年写给陆时衍的情书。“这些信，你还留着？”苏清鸢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时衍，眼中满是感动。
“当然留着。”陆时衍点点头，伸手接过书信，指尖拂过泛黄的信纸，“这些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怎么舍得丢掉？”他翻开一封信，轻声念了起来：“‘时衍，见字如面。今日执行任务，险些露馅，幸好有你在身边。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依赖一个人……’”
苏清鸢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却带着甜蜜的笑容。窗外的雨还在下，暖炉里的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屋内弥漫着回忆的温馨气息。
一张张旧照片被翻出，一段段难忘的往事被提起。有苏清鸢伪装成“白”时的糗事，有两人执行任务时的惊险瞬间，有任务成功后的喜悦，也有两人偷偷约会时的甜蜜。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一段回忆；每一段回忆，都充满了爱与温暖。
苏清鸢看着照片上那个青涩懵懂的自己，再看看身边这个陪伴了自己四十多年的男人，心中满是幸福与释然。她知道，那些难忘的时光，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褪色，反而会像陈酿的老酒，越品越香。
“老陆，”苏清鸢抬起头，看着陆时衍的眼睛，眼中满是笑意，“你，如果时光能倒流，你还会选择和我一起执行那次任务吗？”
陆时衍低头，对上她的目光，眼中满是坚定：“当然会。就算时光倒流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会选择和你并肩作战。因为，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苏清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甜甜的。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陆时衍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也是。陆时衍，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陆时衍轻轻回抱住她，手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傻丫头，能遇到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窗棂上，映得屋内一片明亮。樟木箱里的旧照片和书信，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些难忘的时光，那些青涩的回忆，如同温暖的潮水，将两人紧紧包裹。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有爱人在侧，有回忆可依，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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