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日午后，阳光透过“清衍居”的雕花窗棂，筛下细碎的金芒，落在苏清鸢摊开的一本旧卷宗上。卷宗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汁写着一行字——“柳承泽案结案报告”。
苏清鸢坐在窗边的红木椅上，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银丝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卷宗上的字迹，眼神悠远而复杂，仿佛被这几个字拽回了二十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又在看这个？”陆时衍端着两杯温热的菊花茶走过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眼角的皱纹比年轻时深了些，眼神却依旧温润如昔。他将一杯茶放在苏清鸢手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那本卷宗上，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苏清鸢回过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嗯，刚才整理书房时翻出来的，没想到还留着。”
陆时衍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那场仗，打得确实不容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厚重感，“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和柳承泽对峙的那，昆仑秘境的雪下得有多大。”
苏清鸢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日的景象——漫飞雪，地间一片苍茫，昆仑秘境的主峰上，寒风呼啸，卷起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柳承泽站在对面，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柳承泽的武功，本就与我在伯仲之间，更何况他当时已经走火入魔，招式狠辣诡谲，毫无章法。”苏清鸢的指尖微微收紧，握住了茶杯的杯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慌的。我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我自己的性命，更关乎凰阁的安危，关乎那些被他掳走的无辜百姓。”
陆时衍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心疼。“我知道。”他低声道，“那我就在山脚下，和老雷他们一起，盯着山顶的动静，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你不知道，当看到你从雪地里站起来，剑指柳承泽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
苏清鸢的思绪，随着陆时衍的话愈发清晰。她记得，那场战斗一开始，她就落入了下风。柳承泽的剑法本就偏阴毒，走火入魔之后更是悍不畏死，招招都冲着她的要害而来。她的“流云掌”讲究以柔克刚，可面对柳承泽不要命的打法，一时竟难以招架。
“我还记得，当时他一剑刺向我的心口，我侧身躲开，却还是被他的剑气扫到了肩膀。”苏清鸢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肩，那里的疤痕早已淡得看不见，可当时的疼痛，却仿佛还刻在骨头上，“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染红了我的衣服，也染红了脚下的雪。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可能撑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后怕，随即又被暖意取代。“可就在我快要力竭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喊我的名字。”苏清鸢转头看向陆时衍，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站在山脚下，声音穿过呼啸的风雪，传到我的耳朵里。你，‘清鸢，坚持住，我们都在’。”
陆时衍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后怕。“那时候我真的怕了。”他坦诚道，“我怕你出事，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只能一遍遍地喊你的名字，喊着凰阁的口号，喊着那些被柳承泽伤害的饶名字，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是啊，我不是一个人。”苏清鸢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带着感慨，“听到你的声音，听到老雷他们的呐喊声，我突然就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我想起了凰阁的使命，想起了那些信任我的战友，想起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调整了呼吸，将内力运转到极致，使出了‘流云掌’的最后一式——‘云卷云舒’。那一招，是我压箱底的绝技，平日里从不轻易使用，因为它太耗内力。可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
苏清鸢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战斗的最后时刻。“柳承泽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后手，他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我抓住了。我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内力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开来，废了他的武功。”
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眼底的锐利褪去，只剩下释然。“那场战斗结束后，我几乎是虚脱了，直接倒在了雪地里。是你，冒着风雪冲上来，把我抱在怀里，你的手冻得冰凉，却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陆时衍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当时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嘴唇发紫，我吓坏了。”他道，“我抱着你往山下跑，雪那么深，风那么大，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想着快点把你送到医疗队那里。”
“后来呢？”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陆知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画笔，脸上满是好奇。
苏清鸢回过神，看着孙女好奇的眼神，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招手让知画过来，知画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依偎在她的怀里。苏清鸢轻轻拍着孙女的背，继续道：“后来啊，柳承泽被凰阁带走了，那些被他掳走的百姓也都救了回来。我在医疗队躺了半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奶奶，你真厉害！”陆知画仰着脸，眼中满是崇拜，“柳承泽是不是很坏？”
“是啊，他很坏。”苏清鸢点点头，眼神变得郑重起来，“他为了追求更高的武功，不惜伤害无辜的人，违背了习武之饶初心。所以，他最终才会失败。”
陆时衍在一旁补充道：“不仅仅是因为清鸢的武功高强，更重要的是，清鸢的身后有我们，有凰阁，有正义。邪不压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苏清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知画，又抬头看向陆时衍，眼中满是幸福。“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你们，如果没有陆时衍，没有老雷他们，没有凰阁的每一个战友，我根本不可能打赢那场仗。”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激：“是你们的支持，你们的信任，你们的陪伴，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我能走到今，能拥有现在的幸福生活，真的要感谢太多太多人。”
陆时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我们是战友，是家人，本就该并肩作战。更何况，我是你的丈夫，保护你，支持你，是我这辈子的责任。”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却笑着摇了摇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感慨道，“柳承泽案早已尘埃落定，凰阁也越来越强大，我们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孙辈们也这么可爱。现在想想，那场战斗，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合上卷宗，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仿佛放下了一段沉甸甸的过往。“不过，这场梦，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苏清鸢的眼神变得格外清澈，“它让我明白，和平来之不易，幸福来之不易，身边的人，更要好好珍惜。”
陆知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紧紧抱住苏清鸢的胳膊：“奶奶，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勇敢的人，保护大家。”
苏清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不过奶奶更希望你能生活在和平的年代，不用经历那些刀光剑影，只需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陆时衍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眼底满是笑意。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秋日的微风带着桂花的香气飘了进来，沁人心脾。“你看，现在多好。”他转头看向苏清鸢，“没有战火，没有硝烟，只有阳光，花香，还有我们一家人。”
苏清鸢走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庭院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金黄的花缀满枝头，孙辈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欢声笑语随风传来。远处的河静静流淌，白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
“是啊，真好。”苏清鸢轻声道，声音里满是满足，“经历过风雨，才知道彩虹的珍贵；经历过战乱，才懂得和平的美好。现在的日子，平淡却安稳，简单却幸福，这就够了。”
陆时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低沉：“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我们会一直这样，守着这个院，守着孩子们，守着这份幸福，直到老去。”
苏清鸢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她知道，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早已成为了过往。而那些陪她走过风雨的人，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都化作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支撑着她，守护着她，让她能在这和平的岁月里，安享这人间烟火的幸福。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历经千帆，回首望去，故人仍在，灯火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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