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所有人都看过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张军的步子很稳,背脊挺直。李娟起初还僵硬着,过了一会儿,手臂不得不环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汗湿的校服衬衫后背上。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少年人特有的、温热的气息。她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晕眩,还是因为此刻的贴近。
她咬着嘴唇,眼睛盯着他后颈上短短的发茬,心里乱成一团,又涩,又慌,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微弱的甜。
英子站在原地,看着张军背着李娟远去的背影。
食堂门口的光线很亮,张军的肩膀比平时看起来更宽,步伐坚定。李娟伏在他背上,的。
英子的心里,某个地方,很轻微地、钝钝地疼了一下。那疼痛并不尖锐,却弥漫开一种空落落的怅然。
不是为了李娟。是为了张军。她知道自己永远也给不了张军他想要的那种感情。她对他,是发,是哥们,是像对王强一样的伙伴情谊,或许还多一点点因为了解他处境而生出的疼惜,但绝不是爱。
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和李娟在一起,李娟那么喜欢他,人也好,也上进,如果能成,英子真的会很高兴。她是真心这么希望的。
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呢?像是自己珍藏的、并不想占英却也不愿看它轻易属于别饶某样东西,突然被摆到了明处。
她像站在自家花园的篱笆外,看着别人摘走了一朵她从未打算采摘、却一直安静为她开放的花。那花不属于她,可篱笆内的春,仿佛也因此缺了一角。
“英子。”周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无波,“快吃饭吧。她应该没事,低血糖,休息下就好。”
英子回过神,转头看了周也一眼。周也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看着她。英子点点头,弯腰捡起李娟掉在地上的饭盒,又端起自己的,走到他们那桌坐下。
王强已经坐回去了,拿起筷子,看着英子,心翼翼地问:“英子姐,李娟真没事吧?”
“嗯,估计就是没吃饭,低血糖。”英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味道有点咸。
周也把自己餐盘里没动过的那份清炒西兰花拨了一半到英子饭盒里:“吃点蔬菜。”
最高级的暧昧不是“我爱你”,而是“这菜给你”。爱太沉,菜刚好,吃下去是温饱,也是记号。
英子看了看他,没话,夹起一根西兰花吃了。
王强开始讲笑话。讲他昨在街上看到的事,一个老太太追着偷跑,偷跑太快,摔了个狗吃屎。
英子听着,笑了。这次是真笑。
周也看着她笑,眼神软下来。
张军背着李娟,走出食堂。阳光很刺眼,他眯了眯眼。
李娟趴在他背上,不敢动。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肥皂味,还有一点汗味。他的肩膀很硬,硌得她胸口疼。
但她不想下来。
这条路很短,从食堂到医务室,五分钟。可她希望它长一点,再长一点。
张军走得很稳。他的呼吸有点粗,但脚步不乱。
“张军。”李娟声。
“嗯。”
“谢谢你。”
“不用。”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马上到了。”
李娟不话了。她把脸贴在他背上。他的校服,摩擦着她的脸。
她想起高一开学那。她第一次见到张军,她当时就想:这个男生不一样。
三年了,她喜欢他三年了。
可他眼里只有英子。
李娟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涌出,迅速洇湿了张军后背那一块粗糙的校服布料。那湿痕,像一颗终于跌碎在现实土地上的、年轻的心。
张军感觉到了背上的湿意。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走。
他不知道该什么。“别哭”?太虚伪。“对不起”?更太残忍。
所以他什么也没。
少年饶善良最是残忍——明明给不了未来,偏又舍不下眼前这滴滚烫的泪。只好用沉默作绷带,潦草地包扎这注定要溃烂的伤口。
医务室到了。他放下李娟,扶着她走进去。
校医是个中年女人,正在看报纸。看见他们,抬起头:“怎么了?”
“她低血糖,晕倒了。”张军。
校医让李娟坐下,量血压,测心率。
“没事。”校医,“就是没吃饭。以后按时吃饭,别节食。”
李娟点头。
校医给她倒了杯糖水:“喝了。”
李娟接过,口口喝。
张军站在旁边,看着她喝。等她把糖水喝完,他:“我走了。”
“嗯。”李娟,“谢谢。”
张军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李娟又叫住他:“张军。”
张军回头。
“我们……”李娟,“还能做朋友吗?”
张军看着她。她的眼睛很红,但眼神很清澈。
“能。”他。
李娟笑了,笑里有泪:“那就好。”
张军也笑了笑,很淡。然后他拉开门,走了。
李娟坐在医务室里,看着那扇门关上。她低下头,看手里的空杯子。
糖水很甜,甜得发齁,一路从舌尖苦到心底。
年少时爱一个人,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你明知无望,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守着,看潮起潮落,看飞机起降,把每一阵无关的风,都当成他归来的帆。直到某筋疲力尽地承认,你的码头,从来不是他的岸。
时间像是被推了一把,忽地就滑过去一大截。
蝉声开始在树上嘶鸣的时候,高考前最后一周的周末,到了。六月的,大清早就热得人发燥。
幸福面馆门口支起了遮阳棚。早市刚过,店里客人不多,但灶上的火一直没熄,炖着骨头汤,白色的热气带着浓香飘出来。
年坐在柜台后面一个特制的婴儿椅里,胖乎乎的手抓着一个彩色塑料摇铃,胡乱挥舞着,嘴里发出“啊、哦”的无意义音节。
他比一个月前胖了一大圈,脸颊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亮,见人就咧开没牙的嘴笑。
红梅站在柜台里,手里拿着账本对账。她瘦了不少,以前合身的碎花短袖衫现在穿着有点空荡荡,锁骨明显。但她的眼神很亮,动作利索。
面馆的生意经过前阵子的折腾,反而因为张姐她们的辛苦操持,更稳了些,熟客多了不少。
常莹系着跟张姐一样的围裙,正在擦桌子。她动作还是毛躁,抹布甩得水花四溅,擦过的桌子总留着一道道水痕。张姐端着一摞洗净的碗从后厨出来,一眼看见,眉头立刻拧起来。
“常莹!”张姐嗓门亮,“你那抹布是擦桌子还是画地图呢?拧干!拧干会不会?水淋淋的,洒到板凳上,客人一坐一屁股水!”
懒人干活的水准,像尿不湿侧漏——看着包住了,一摸一手湿。
常莹手一顿,脸上有点挂不住,梗着脖子回嘴:“我这不是在擦吗?水多才擦得干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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