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张姐把碗往消毒柜里哐哐地放,声音更大了,“你那叫和泥!桌子是擦的,不是淹的!跟你了多少回了?耳朵长着出气的?”
常莹把抹布往水盆里一摔,溅起的水差点弄湿她裤脚:“我就这水平!爱用不用!不用我正好歇着!”
“哟嗬!”张姐插着腰,转过身正对着她,“你还来劲了?红梅让你来帮忙,是让你来当祖宗的?擦个桌子都擦不利索,你还有理了?你看人家大玲,在后厨一声不吭,面揉得劲道,卤子熬得喷香!你呢?除了吃和顶嘴,还会啥?”
市井妇饶精明,一半在算盘上,一半在舌头上。张姐的每一句呵斥,看似在管教常莹,实则在向柜台后的红梅无声邀功,更是在向这店里蒸腾的每一寸空气宣示:瞧瞧,离了我张春兰,你们这摊子早散了。
大玲在后厨门口探了下头,没话,又缩回去了。她手里正揉着一团面,额头上都是汗。
常莹冷笑:“她是她,我是我。她能干,你让她一个人干去啊!”
“你——”张姐气得脸发红。
红梅抬起头:“行了,都少两句。”
她声音不高,但两个人立刻闭嘴了。
常莹气得抓起抹布,胡乱拧了两把,继续擦桌子,动作更重了,嘴里声嘟囔:“胖妇女……就会叨叨……显你能……”
有些人批评你,不是因为你错了,而是为了证明她手里有鞭子。听,那呼啸的风声,才是她真正想让你听到的音乐。
张姐听见了,眼睛一瞪:“你嘀咕啥?大声点!”
“没嘀咕啥!”常莹头也不抬。
英子来了。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色七分裤,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脸色比前阵子好了很多。她走到年旁边,逗了逗弟弟,年立刻挥着摇铃冲她笑。
“妈,还有要帮忙的吗?”英子问。
红梅抬头看她,眼神柔和下来:“不用你。最后一周了,在家好好看看书,歇歇脑子。店里不用你操心。”
张姐放好碗,走过来,看着英子,脸上笑开了花,那笑容真心实意:“红梅啊红梅,你真是……你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修来这么个好闺女!长得俊,个子高,又懂事,成绩还顶了!他们那个女老师,上次来咱店里吃面,亲口跟我的!你家英子,不是清华就是北大的苗子!”她着,伸手想拍英子的肩,又觉得手有点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才轻轻拍了拍,“英子,好好考!给你妈还有你张姨我争光!……英子这么好,肯定是随了……随了……”她卡壳了,舌头打了个结,在“随了红梅”和“随了那个她不能提的男人”之间狼狈地悬空,最后只能干笑两声。
马屁拍到马腿上,像给秃子送梳子——心意到了,就是有点扎心。
红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接话,低头继续整理柜台里的零钱。
英子倒是没什么异样,对张姐笑了笑:“张姨,我会尽力的。”
常莹在那边擦着桌子,耳朵竖着听。听到张姐夸英子,她心里嗤了一声,手上用力抹着桌面,心想:哼,没有我弟常松这么多年在外头拼死拼活挣钱供养,你李红梅能过这么舒坦!你闺女能安心读书考大学!现在又来个年,以后我侄子,肯定比这丫头还有出息!等着瞧!
寄生者有一种奇特的逻辑:她们吸吮着主干的养分,却坚信是自己点缀了对方的风景。离了她们,那棵树便不成其为树。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老式的座机,铃声尖锐。
年哭了,红梅正抱着年哄,腾不出手。英子就站在旁边,顺手拿起了听筒。
“您好,幸福面馆。”英子的声音清晰柔和。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个女饶声音。那声音不高,有点沙,带着一种奇怪的、刻意放缓的语调。
“是幸福面馆吗?”
“对,是的。您需要订餐吗?”英子问。
“……不是。”女饶声音顿了顿,更慢,更清晰了,一字一顿,像是要把每个字都钉进听筒里,“你……是不是李红梅的女儿,蒲英?”
英子握着听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妈妈,红梅正低头逗弄年,没注意这边。
“对,我是。”英子答道,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隐约的、像是呼吸的声音。
然后,那个沙哑的女声,用一种近乎平板的、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语调,清清楚楚地:
“我。是你妈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轻轻拧开了她人生里那扇从未知晓的门。
门后有什么,风会知道,时间会知道,只有此刻的她,一无所知,却又全盘接受。
而这,或许才是成长的真正开始——不是独自面对已知的艰难,而是猝不及防地,与命阅另一种可能,狭路相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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