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碑前的真相
石窟中，唐寂风的残魂虚影摇曳不定，仿佛风中的烛火。但他凝视唐林的目光，却沉重如铅。
“孩子，先坐吧。”残魂的声音直接在唐林意识中回响，“这个故事很长，而我的时间……不多了。”
唐林依言盘坐在石碑前的岩石上，目光紧盯着那道虚幻的身影。
“我们这一脉，名为‘寂灭守护者’。”唐寂风缓缓开口，“源头要追溯到上古终焉之战。那时，虚空深处裂开一道‘罅隙’，连接着某个正在吞噬诸界的‘寂灭源头’。有生灵称其为‘终焉黑洞’，巡猎者则称它为‘归墟之眼’。”
“为阻止归墟之眼吞噬此界，十三位‘虚空巡猎者’联手，以其中七位永恒寂灭为代价，暂时封印了那道罅隙。封印之地，就是如今的南冥死寂海。”
唐林屏息凝神。
“封印完成后，幸存的六位巡猎者意识到，归墟之眼并未完全闭合，它的力量仍在缓慢渗透。于是他们留下了一道‘监察之眼’——也就是你魂海中的‘种子’传承，以及一支负责世代看守封印、并在必要时加固封印的‘守护者’血脉。”
唐寂风的虚影愈发黯淡：“我们唐家，就是守护者血脉的一支。每一代血脉觉醒者，都会自动承接‘种子’，成为巡猎者在此界的‘代行者’。我们的职责是监视封印，梳理因归墟之眼渗透而产生的‘异常’——那些被寂灭之力扭曲腐化的存在，如影狱所崇拜的‘熔岩魔裔’。”
“那影狱想打开的‘门’……”唐林忍不住问道。
“正是当年那道罅隙。”唐寂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们被归墟之眼渗透的力量蛊惑，以为打开门就能获得‘终极的寂灭真理’。实则一旦罅隙完全打开，归墟之眼将直接吞噬此界。而他们所谓的‘圣器’，不过是模仿‘种子’特性制造的劣质钥匙，需要海量生命献祭才能驱动。”
他看向唐林：“但你的‘种子’，是正统的巡猎传承，然与封印共鸣。若你靠近罅隙，不需要献祭，只需你自身的‘秩序寂灭之力’与封印核心共振，就能轻易打开通道——这就是影狱视你为‘完美钥匙’的原因。”
唐林心头沉重：“那璇玑阁我可能是‘锁芯’……”
“也是真的。”唐寂风点头，“当年巡猎者留下的封印，其核心是一道‘秩序寂灭法则’构成的屏障。这道屏障正在随时间衰减。唯有同源的力量才能融入其中进行修补。但修补的过程……极其凶险。”
他的虚影微微颤抖：“你需要在封印核心，直接面对归墟之眼的‘诱惑’。那是诸界终末的具现，是万物寂灭的真理，是所有追求力量者梦寐以求的‘终极’。你会听到它的低语，看到它所展示的‘真实’。无数守护者就是在修补过程中，被其蛊惑，最终倒戈，成为归墟之眼的爪牙。”
“包括影狱的创始人？”唐林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唐寂风沉默片刻，缓缓道：“影狱的初代‘狱主’，就是三千年前我族的一位叛逃者，我的……亲弟弟，唐寂空。”
石窟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唐寂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当年，我与寂空一同前往死寂海执行例行加固。在封印核心，他听到了归墟之眼的低语……那低语向他展示了‘万法归寂、唯存真理’的幻象，承诺给他超越一切的力量与永恒。他……沦陷了。”
“他偷袭了我，夺走帘时族中保管的部分巡猎秘典，叛逃出族。后来他创立影狱，开始研究如何加速封印衰减，并试图制造人工‘钥匙’。而我重伤逃回，不久后因旧伤复发，不得不将最后一丝残魂封入这‘魂碑’，等待后冉来，告知真相。”
唐林心中震动。原来影狱与唐家，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那我的父母……”他艰难问道，“他们也是守护者？他们现在……”
唐寂风的虚影剧烈晃动了几下，仿佛随时会消散。他强撑着道：“你的父亲唐云舟，是我这一脉的直系后人，也是我陨落后族中新一任的‘守望者’。你的母亲……并非唐家人，而是一位来自‘灵韵界’的流亡者。这一点，很特殊。”
“灵韵界？”
“那是与我们所处界域相邻的另一片地，修行体系不同，崇僧生机造化’。你母亲身怀灵韵界的‘生命本源’传常”唐寂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你父亲的寂灭之力，与你母亲的生命本源……本应相互冲突。但你出生时，却奇迹般地同时继承了两种力量特质。这也是你魂海之种子’能够如此稳定融合‘秩序’与‘织法’特性的原因。”
他凝视着唐林：“你是万年来第一个同时身负‘终焉’与‘创生’双重本源潜质的守护者。当年你出生时，族中长老曾为你推演命格，结果……”
“结果如何？”
“结果显示，你既是此界最大的‘变数’，也是最大的‘希望’。”唐寂风一字一顿，“你可能会成为彻底关闭归墟之眼的‘钥匙’，也可能会成为加速此界毁灭的‘推手’。而决定这一切的，是你自己的心。”
唐林久久无言。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我的父母……还活着吗？”他最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唐寂风的虚影更加黯淡了，声音微弱如蚊蚋：“我不知道。十八年前，影狱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你的特殊命格，联合了数股神秘势力，突袭了唐家祖地。你父母为保护尚在襁褓中的你，将你托付给一位忠心老仆带走，他们则留下断后……那一战后，唐家祖地化为废墟，族人死伤殆尽，你父母也……下落不明。”
唐林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那老仆……”
“在你三岁时，被追兵找到，拼死将你藏入一处凡人村镇后……也陨落了。”唐寂风的声音充满歉意，“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原来如此。
所有的迷雾终于散开。为何自己会对寂灭之力有然的亲近？为何魂海中会有那颗种子？为何影狱对自己如此执着？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偶然卷入的局外人，他从出生开始，就是这盘棋局最核心的棋子。
“先祖。”唐林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唐寂风的虚影欣慰地笑了笑，随即肃然道：“第一，绝不能被影狱抓住。唐寂空虽然疯了，但他对巡猎传承的了解极深。他一定有办法剥离你魂海中的‘种子’，或者直接控制你的心智，将你变成纯粹的‘钥匙’。”
“第二，尽快掌握‘秩序寂灭’的真正用法。你魂海中的‘种子’是完整传承，随着你实力提升和感悟加深，会逐步解封更多巡猎者的秘法与知识。利用它们，保护自己，对抗影狱。”
“第三……”他顿了顿，“死寂海的封印，必须加固。但不能完全依赖璇玑阁或机阁。”
唐林一愣：“为何？”
“因为我信不过他们。”唐寂风的语气冷了下来，“当年唐家遇袭，虽然影狱是主力，但背后明显有其他大势力的影子。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唐家祖地，并对家族防御了如指掌……内奸可能不止一个。机阁、璇玑阁，甚至鬼手的乱流城，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你的意思是，他们中有人与影狱勾结？”
“或者，有人想利用这场危机，达成其他目的。”唐寂风道，“归墟之眼的力量，对那些追求‘终极真理’的疯子来，诱惑太大了。你要心所有人，包括看似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这警告让唐林心中一凛。
“那加固封印……”
“我会教你。”唐寂风的虚影抬手，一道微光从魂碑中射出，没入唐林眉心，“这是当年巡猎者留下的‘补诀’残篇，专门用于修补秩序寂灭封印。你需在抵达死寂海后，尽快参悟。但切记，修补时一定要留个‘后门’。”
“后门？”
“对。”唐寂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一个只有你能开启和关闭的后门。这样，若情况有变，你能随时切断封印与外界的联系，防止他人利用。具体方法……我已烙印在你识海……仔细感悟……”
他的虚影开始急速淡化，几乎透明。
“先祖！”唐林急忙起身。
“孩子……我的时间到了……”唐寂风的残魂露出释然的微笑，“能等到你……将真相告知……我已无憾……记住……你是唐家最后的守望者……也是此界最后的希望……不要被宿命束缚……走你自己的路……”
虚影彻底消散。
魂碑上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变成一块普通的黑色石碑。
唐林跪在碑前，久久不动。
脑海中，“补诀”的经文缓缓流淌，古老而晦涩。而更深处，唐寂风最后的烙印在闪烁——那是一段关于如何在封印中埋设“后门”的隐秘法门。
他得到了真相，也得到了更沉重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唐林对着魂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先祖放心，唐林……必不负所停”
起身时，他的眼神已经不同。
迷茫与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晰的目标与决意。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二、归途截杀，冷月修罗
离开石窟，沿着原路返回。
当唐林重新攀上断魂崖顶时，子时已过，夜风更冷。
手腕上的同命铃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这是玄月在询问他是否安全。唐林轻轻摇铃回应，表示无恙。
但就在他准备返回乱流城时，一股凛冽如冰刃的杀机，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
唐林几乎本能地向左侧翻滚，一道银色月光般的刀光贴着他的右肩掠过，斩断了数缕发丝，在岩地上留下深达尺许的刀痕。
“反应不错。”清冷的女声在夜色中响起。
唐林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十步外，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月光下。黑衣劲装，银色半面面具，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手中握着一柄弧度诡异的银色弯刀。正是昨夜在黑市拍卖会上拍走晶脉碎片的——“银月修罗”冷千秋！
“冷前辈？”唐林沉声道，“晚辈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何偷袭？”
冷千秋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人出高价，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血。”冷千秋的声音毫无波澜，“三滴心头精血。”
唐林心中一沉。心头精血蕴含本源力量，若被他让去，后果不堪设想。影狱？还是其他势力？
“若我不给呢？”
“那就只好连你整个人一起带走了。”冷千秋缓缓抬起弯刀，刀身上月光流淌，“雇主，死活不论。”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骤然消失！
不是瞬移，而是快到极致的速度！唐林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银色刀光已经从三个不同角度同时袭来，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好快！
唐林瞳孔收缩，体内寂灭之力急速运转，灰紫色光芒在体表浮现，双掌连环拍出，掌风与刀光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爆响！
“铛铛铛——！”
每一次碰撞，唐林都感觉手臂发麻。冷千秋的刀法诡异刁钻，力量奇大，每一刀都蕴含着斩断生机的凛冽杀意。她的修为，至少是魂尊中期，甚至更高！
更棘手的是，她的身法飘忽如鬼魅，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刀光如月光倾泻，无处不在。
仅仅交手十余招，唐林就险象环生，左臂被刀气划开一道血口，鲜血渗出。
不能这样下去！
唐林眼中厉色一闪，魂海中灰紫旋涡加速旋转，暗蓝色种子微微震颤。他不再保留，左眼冰紫光芒大盛，右眼深灰沉凝。
“镇！”
一声低喝，双掌猛然合十！
以他为中心，一道半透明的灰色光环骤然扩散！光环所过之处，月光般的刀光如同遇到克星，纷纷瓦解消散！周围十丈内的空间仿佛被“梳理”，一切混乱的能量波动都被强行抚平！
冷千秋的身影被迫显形，向后飘退数步，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秩序寂灭？果然名不虚传。”
但她并无惧色，反而轻笑一声：“可惜，你修为太浅。”
她手腕一翻，弯刀竖起，刀尖向。
“月华——倾！”
空中的月光仿佛被这一刀引动，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柱，轰然落下！光柱未至，恐怖的威压已将唐林周身地面压得寸寸龟裂！
这是魂尊级强者的全力一击，已引动地之力！
唐林咬牙，正要拼命催动“寂灭法印”雏形硬抗，怀中那枚叶孤影所赠的剑形玉符，却在此刻自行飞出，悬浮在他头顶。
“嗡——！”
玉符震颤，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青色剑光冲而起，与银色光柱悍然对撞！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剑光与月华同时炸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两人同时掀飞！
唐林撞在崖边一块巨石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而冷千秋则在空中轻盈翻身，落地后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岩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面具下渗出一丝血迹。
剑形玉符耗尽能量，碎裂成粉。
冷千秋抹去嘴角血迹，看向唐林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叶孤影的剑意……他倒是舍得。”
她似乎犹豫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冰冷：“不过，一击已过。接下来，看你怎么挡。”
弯刀再次抬起。
唐林艰难起身，魂力已濒临枯竭。刚才那一下对冲，若非玉符挡下大部分威力，他恐怕已经重伤濒死。面对全盛状态的冷千秋，他毫无胜算。
难道要动用“补诀”中那些禁忌法门？但那些法门对修为要求极高，强行施展，恐怕会伤及根本，甚至让魂海中的种子失控。
就在唐林准备拼命时，远处际，一道炽烈的火光破空而来！
火光中，隐约可见一只展翅的火鸟虚影，携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高温，直扑冷千秋！
“朱雀焚？璇玑阁的‘璇长老’？”冷千秋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抽身疾退，身形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朝着西方际遁去，瞬息消失。
火光在崖顶降落，化作一位红袍老妪。她满头银发，面容严肃，手中拄着一根赤红凤头杖，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
“晚辈唐林，多谢前辈相救。”唐林连忙行礼。从刚才那一瞻朱雀焚”和冷千秋的话来看，这位应该就是璇玑阁前来支援的两位长老之一——璇长老。
璇长老打量了唐林几眼，微微点头：“你就是唐林？玄月那丫头在传讯里把你夸上了。刚才与‘银月修罗’交手，能撑到现在，确实不错。”
她看了一眼冷千秋遁走的方向，眉头微皱：“这冷千秋，成名百年，向来独来独往，只接‘干净’的买卖。这次居然会对你出手……看来雇她的人，出了价。”
“前辈认识她？”
“打过几次交道。”璇长老淡淡道，“她不是影狱的人，也不是任何势力的附庸。这次出手，纯粹是交易。你以后要心了，被她盯上的人，很少能善终。”
唐林心中凛然。
“先回去再。”璇长老一挥凤头杖，一团火光将唐林托起，“玄月他们很担心你。另外，玑师弟已经到了，正在与鬼手商议死寂海之事。有些安排，需要你知道。”
火光腾空，朝着乱流城方向飞去。
唐林回头看了一眼断魂崖方向，又摸了摸怀中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玉佩。
今夜，他得到了真相，也遭遇了截杀。
而明，前往死寂海的征程，将正式开启。
风暴，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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