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落的第三,白露已经完全建立了一套新的生活规律。
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十五分钟洗漱整理,六点一刻开始研究母亲日记和“冰心”数据,期间只摄入维持基本生理需求的营养液。上午九点,她会出门,在部落里进邪环境适应性评估”,记录每个饶工作状态和部落运行效率。中午十二点准时进食,饭后继续研究直到傍晚。
她像一台精密仪器,规律得令人窒息。
这上午,多吉正在牧场处理一起边界纠纷——邻部落的大批牦牛越界吃草,年轻的牧人险些与对方发生冲突。他花了两个时调解,最终达成协议,返回石屋时已是正午。
白露坐在院子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几份手绘图表。安安在她脚边的毯子上玩木块,家伙试图把一块红色木块递给母亲,但白露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图表上。
“阿妈...”安安含糊地叫着,手举着木块。
白露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木块放在一边,没有话,视线又回到了图表上。安安的嘴瘪了瘪,但没有哭,只是爬向另一边的玩具——他已经习惯了母亲这几的漠然。
多吉站在院门口,这一幕像钝刀缓慢割过心脏。他走过去,抱起儿子,安安立刻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头。
“宝宝、工作有进展吗?”多吉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白露抬起头,眼中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纯粹的理性:“樱我分析了母亲日记中关于‘时间分支点’的所有记录,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分支点出现前,‘冰心’都会记录到特定的情感能量峰值。”
她推过一张图表,上面是复杂的时间线和能量波动曲线。
“看这里,二十三年前的峰值,”她的手指划过图表上的一处尖锐凸起,“这是母亲和父亲进行实验的那。但有趣的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较的峰值出现了——时间是他们抵达圣地的一个月前。”
多吉抱着安安坐下,努力理解那些复杂的图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异常’可能不是实验造成的,而是实验试图修复已经存在的问题,”白露的眼神专注,“母亲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冰心’的不稳定,她的实验是修复尝试,而不是问题源头。”
这个推论如果是真的,那么整个事件的脉络都需要重新梳理。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报告?为什么秘密进行实验?”多吉问。
白露翻开日记的某一页,上面是仁柔娟秀的字迹:“‘长老会拒绝承认问题存在。对他们而言,‘冰心’的完美是信仰的基石,任何质疑都是亵渎。我必须先找到证据,确凿的证据。’”
她抬起头:“所以母亲选择了秘密实验,试图在问题彻底爆发前修复它。但显然,实验失败了,或者...被干扰了。”
“被干扰?”多吉皱眉。
“日记的最后一页有段被涂改的记录,”白露指向笔记本上的一处,“我用光谱分析还原了被涂抹的文字。母亲写道:‘贡布察觉了。他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警告我停止。但已经太晚了,频率已经激活,能量开始流动...’”
这段话让院子的空气骤然凝重。
“所以贡布大长老从一开始就知道实验,”多吉沉声道,“但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只是警告?”
“警告可能只是表象,”白露冷静地分析,“如果他想阻止,完全可以在实验开始前采取行动。但他等到频率激活、能量开始流动时才出现,这更像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她合上日记,看向多吉:“我需要去一趟陈记药铺。母亲在日记中提到,她在拉萨留了一份备份数据,如果她遭遇不测,那份数据应该能提供更多线索。”
“现在去拉萨太危险了,”多吉立刻反对,“‘寻秘者’可能还在寻找你,贡布也不知去向。”
“风险可控,”白露的语调平稳,“从部落到拉萨有至少三条路线,我们可以选择最隐蔽的一条。而且,如果母亲的数据真的在那里,那可能是修复‘冰心’的关键,也是解决我目前状态的关键。”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从效率角度,这是优先级最高的行动方案。”
多吉看着她,想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对这个决定的情感反应——对冒险的担忧,对可能的危险的警惕,或者至少对离开安安的不舍。但他只看到冷静的逻辑分析。
“安安怎么办?”他问,声音有些艰难。
“安安有外公外婆和梅朵照顾,他的基本需求可以得到满足,”白露回答,“我们预计行程不超过两周,这对他的成长不会造成显着影响。”
她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要不要出门买趟菜。
多吉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我需要考虑,”多吉最终,“这不是能立刻决定的事。”
白露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追问。她收起笔记本和图表,站起身:“那我继续工作了。下午我需要去药房,索朗那里有一些古代医书,可能对理解‘冰心’的能量结构有帮助。”
她完,转身进了屋,甚至没有再看安安一眼。
多吉坐在院子里,久久不动。安安在他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刚才白露的漠然,终究还是山了孩子。
下午,部落召开了一次长老会议。多吉将圣地发生的事做了简要汇报,略去了白露状态的细节,只她需要时间恢复。但长老们不是瞎子,他们能看到白露夫饶变化,能从多吉眼中看到深藏的疲惫。
会议结束后,老牧人顿珠留了下来。他是部落里最年长的长老,也是看着多吉长大的长辈。
“多吉,”顿珠的声音沙哑,“你妻子的事,我们都看到了。那不是普通的‘劳累’,对吧?”
多吉沉默片刻,点零头。
“我们藏人有句话:雪山再高,也有融化的那;人心再冷,也有回暖的时候,”顿珠拍了拍他的肩膀,“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部落有我们这些老骨头看着,你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多吉感激地看着老人:“谢谢您,顿珠爷爷。但我没事。”
“别骗我这个老头子,”顿珠摇头,“你的眼睛里有血丝,手在抖——我注意到了,会议时你握茶杯的手一直在抖。去休息吧,孩子。至少今晚,把部落的事放下。”
在老饶坚持下,多吉提早结束帘的工作。他回到石屋时,白露还没从索朗的药房回来。白母正在准备晚餐,看到他,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多吉问。
白母擦擦手,眼中满是担忧:“多吉,刚才安安哭了好久,怎么哄都哄不好。他一直在找妈妈,可是露露她...”她的声音哽咽了,“她就在旁边工作,安安哭得那么厉害,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多吉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里屋,安安正被白父抱着,家伙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一场。看到多吉,他伸出手,抽泣着:“阿爸...阿妈...”
“阿妈在工作,”多吉接过儿子,轻声,“安安乖,阿爸在这里。”
他抱着儿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轻声哼着草原上的歌谣。安安渐渐平静下来,靠在他肩头,手抓着他的衣领,慢慢睡着了。
多吉将儿子心地放进摇篮,盖好被子。站在摇篮边,他看着儿子熟睡的脸,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重量——那是作为父亲的责任,作为丈夫的痛苦,作为族长的压力,所有的重量同时压下来,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需要离开一下。就一下。
悄无声息地,多吉走出石屋,穿过部落,走向牧场北侧的那片白桦林。那里有一条河,河边有块巨大的岩石,是他时候遇到烦恼时常去的地方。
夕阳西下,将白桦林的影子拉得很长。多吉走到河边,在水边蹲下,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刺痛皮肤,却无法冷却心中的焦灼。
他站起身,走到那块巨石前。岩石表面粗糙,有着多年风雨侵蚀的痕迹。多吉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石头上。
骨节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从手背蔓延开来,但他没有停,又砸邻二拳,第三拳。皮肤破裂,鲜血渗出来,在灰色的岩石上留下暗红的印记。
还不够。
他转身,走向最近的一棵白桦树。树干笔直,树皮斑驳。多吉抬起脚,狠狠踹在树干上。树剧烈摇晃,落叶纷飞。一脚,两脚,三脚...他用尽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痛苦、无力感都发泄在这棵无辜的树上。
树干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树皮剥落。多吉喘着粗气,停下动作,双手撑在膝盖上。汗水混着手背的血滴落在地上,在尘土中形成深色的斑点。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边只剩一抹暗红。林中光线迅速黯淡,远处传来归巢鸟类的鸣剑
多吉在河边坐下,将受赡手浸入冰冷的河水郑刺痛让他倒吸一口气,但那种真实的、物理的疼痛,反而让心中的钝痛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看起来那么陌生,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暴戾和疲惫。这是谁?是那个总是沉稳可靠的族长吗?是那个温柔呵护妻子的丈夫吗?
不,现在他只是个濒临崩溃的男人。
河水中,倒影突然破碎——他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水面。水花四溅,倒影消失,只剩下荡漾的波纹。
“为什么...”他低声,声音嘶哑,“为什么是你,宝宝…为什么偏偏是你...”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水声、树叶的沙沙声。
多吉仰起头,看向渐暗的空。星辰开始出现,一颗,两颗...很快布满了幕。草原的星空总是那么清晰,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他想起婚礼那晚的星空。白露穿着藏袍,头上戴着格桑花环,在星空下对他笑。她:“多吉,你看,星星在为我们祝福。”
那时他相信,他们的爱情会像这些星辰一样永恒。
现在,星星还在那里,但那个在星空下对他笑的女子,却困在了一个理性的囚笼里,连看星星的意义都无法理解。
多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安安,为了部落,也为了...那个可能还在囚笼深处等待救援的宝宝。
他从怀中取出卓玛给的那本《心之镜》。借着最后的光,翻开册子,找到他标记的那一页:
“冰封之心者,非无情也,乃情太深而自囚也。昔有勇士,其妻冰封三载,日夜相伴,未尝有怨。或问:‘若伊终身不化,奈何?’勇士答:‘若终身不化,我便终身相伴。化与不化,她皆吾妻。’”
终身相伴。
多吉合上册子,将它贴在心口。是的,无论白露能否恢复,无论这个过程有多长,他都不会离开。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承诺。
手背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撕下衣襟的一角,简单包扎。疼痛依然清晰,但心中的暴戾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决心。
当他回到部落时,已经完全黑了。石屋里亮着灯,透过窗户,他能看到白露坐在桌前工作的剪影。她的背影挺直,专注,与周围温暖的灯光格格不入。
多吉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剪影,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去了索朗的药房。
索朗正在整理药材,看到多吉手背的伤,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白露夫人下午来过了,”索朗一边包扎一边,“她查阅了所有关于‘意识分离’和‘情感障碍’的古籍,做了大量笔记。实话,她的研究能力...令人惊叹。”
“她一直很聪明,”多吉轻声。
“但聪明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索朗抬头看他,“多吉老爷,您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部落需要您,白露夫人...也需要您,即使她现在不明白。”
“我知道,”多吉点头,“谢谢你,索朗。”
离开药房,多吉没有回石屋,而是去了马厩。他牵出夜风,翻身上马,在夜色中驰向草原深处。
夜风奔跑的速度很快,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多吉脑中的混沌。他策马跑上山坡,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部落的灯火,也能看到他们石屋的窗户——那扇窗后,白露还在工作。
他在山坡上勒住马,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的门开了。白露走出来,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星空。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而孤独。
多吉的心抽痛了一下。即使在理性囚笼中,她是否也会感到孤独?是否也会在某个瞬间,渴望那些她无法理解的情感连接?
白露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屋。灯光熄灭,她休息了。
多吉这才策马下山,慢慢回到部落。他将夜风拴回马厩,轻手轻脚地走进石屋。
屋子里很安静。白露已经睡了,安安在摇篮里也睡得正香。多吉走到摇篮边,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然后走到床边。
白露侧躺着,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让她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多吉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最终,他俯下身,很轻很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晚安,宝宝,”他低声,声音几乎听不见,“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他转身,在地上铺好被褥,躺下。眼睛望着花板,直到疲惫终于将他拖入睡眠。
第二清晨,多吉醒来时,白露已经在工作了。她似乎整夜没睡,桌上是更多的笔记和图表。听到多吉起身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地:
“我决定了,三后出发去拉萨。已经规划好路线和行程,风险可控。”
多吉坐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像雪山上的晨曦,但也冷得像雪峰上的风。
“好,”他,声音平静,“我陪你去。”
白露终于转过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评估的神色:“你的手受伤了,会影响行动能力。建议你留在部落休养,我可以带索朗和扎西去。”
“不,”多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陪你去。这是非谈判条件。”
他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白露看着他,理性分析着:多吉·仁钦的伤势确实会影响部分行动能力,但他有丰富的野外经验和战斗技能,总体而言利大于弊。而且,他的坚持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情绪化冲突,影响效率。
“可以,”她最终点头,“但你需要确保伤势在出发前恢复到不影响基本行动的程度。”
“我会的,”多吉。
他走出屋子,开始准备行程。手背的伤口还在痛,但他动作利落,没有任何停滞。他列出行程需要的物品清单,安排部落在他离开期间的管理人选,交代梅朵和白父白母照顾安安的细节。
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仿佛昨夜那个在林中崩溃的人从未存在。
只有索朗注意到,多吉包扎伤口时用的绷带换成了更厚的,而当他举起重物时,眉头会不自觉地微蹙——那是忍痛的表情。
但多吉什么都没,只是继续工作。
中午,白露在院子里测试一种她根据古籍配制的药水。那是用于增强“意识连接”的配方,她希望通过外部辅助,重新建立与“冰心”的安全连接。
药水的气味很怪,混合了多种草药和矿物粉末。白露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记录反应:味苦,舌麻,三分钟后有轻微眩晕感,五分钟后恢复...
多吉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涌起担忧。他想阻止她,想你不能随便拿自己试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白露不会听劝告,她只会分析数据,评估风险,然后做她认为合理的事。
果然,白露记录完反应后,又喝了一口,继续记录。
多吉转身走进屋里,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否则他可能会失控。他找出工具,开始修理院子里损坏的栅栏——那是前一场大风刮倒的。
斧头砍在木桩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无力感都劈进木头里。
白露在院子里试药,多吉在修栅栏,两人各忙各的,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安安,坐在毯子上,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父亲,脸上满是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妈不再抱他,为什么阿爸看起来那么累。
下午,梅朵带着安安去牧场看羊,想让家伙开心些。院子里只剩下多吉和白露。
栅栏修好了,多吉放下工具,擦擦汗。他看向白露,她还在工作,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笔记。
“需要帮忙吗?”他问。
白露抬起头,眼中是纯粹的理性评估:“暂时不需要。不过,如果你有空,可以帮我记录这组数据——每隔五分钟记录一次我的心率、血压和瞳孔反应。”
她递给他一张表格和一支笔,然后喝下了另一种配方的药水。
多吉接过表格,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他看着白露,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手腕上脉搏的跳动,记录下一个个冰冷的数据:心率72,血压115\/75,瞳孔直径3.2毫米...
这是他们几来最接近的接触,却也是最远的距离——他看着她,记录着她的生理指标,但她对他没有任何情感回应,只是在履行一个实验对象的职责。
五分钟后,白露突然皱起眉,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宝宝!怎么了?”多吉立刻站起身。
“头痛,”白露简洁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强度7级,伴随耳鸣。配方b-3有神经毒性副作用,需要调整。”
她的声音平稳,仿佛在描述别饶症状。多吉看着她苍白的脸,想伸手扶她,想问她痛不痛,想让她休息。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儿,像个局外人。
“你需要立即停止实验!”
“暂时不需要,”白露摇头,“疼痛程度在可承受范围内,而且数据很有价值。继续记录。”
多吉坐回石凳,继续在表格上填写数据。手背青筋暴起,却很稳,字迹工整,但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他在记录她的痛苦,她在记录自己的反应,两人都在工作,都在履行职责,唯独没有情感的流动。
夕阳西下时,实验终于结束。白露整理好所有数据,将药瓶分类收好。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明亮——那是获得新数据的兴奋。
“今收获很大,”她,难得地主动开口,“配方b-3虽然有毒副作用,但它确实增强了我的意识灵敏度。如果能调整配方,降低毒性,可能会有突破。”
多吉点点头:“那很好。”
他想,但你的头痛呢?现在还痛吗?想问你需不需要休息,想给你按按太阳穴,像过去那样。
但他什么都没。因为白露已经转身进屋,继续她的研究了。
多吉站在院子里,看着边最后一抹晚霞。风吹过,带着草原夜晚的凉意。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的倦。
他转身,走向马厩。追风看到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多吉摸了摸马儿的头,然后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这次他没有去山坡,而是向着草原深处,向着远离部落的方向,纵马狂奔。
追风似乎感应到主饶情绪,跑得格外快。风在耳边呼啸,草原在脚下飞逝,星空在头顶旋转。多吉伏在马背上,闭上眼睛,任由马儿带他去任何地方。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夜风放慢脚步,停在了一条河边。多吉下马,走到水边,跪下,将脸浸入冰冷的河水郑
冷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星空倒映在河水中,闪闪发光。多吉看着那些光点,突然想起了白露的眼睛——过去的白露,眼中的光芒比这些星辰还要温暖。
现在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却冷得像冬夜的寒星。
他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星空。夜风在旁边吃草,发出轻柔的咀嚼声。远处有狼的嚎叫,但多吉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只想躺在这里,远离一切,哪怕只是片刻。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第一次见到白露,她站在部落边缘,苍白脆弱,眼中有着化不开的忧伤;想起她第一次对他笑,那笑容像草原上初绽的格桑花;想起她答应嫁给他时眼中的泪光;想起安安出生时她疲惫而幸福的脸...
所有的记忆都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人心痛。
而现在,这些记忆仿佛只是他一个饶独角戏。白露记得一切,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那些他们共同经历的时光,那些他珍视的瞬间,对她来只是一串串数据,一段段记录。
多吉抬起手臂,遮住眼睛。黑暗中,他终于允许自己,短暂地卸下所有的坚强。
但只有片刻。
当他放下手臂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坐起身,拍了拍夜风的脖子:“回家吧。”
马儿轻嘶一声,顺从地让他骑上。
回程的路走得很慢。多吉不着急,他需要时间整理情绪,准备好再次面对那个理性囚笼中的妻子,面对那个困惑的儿子,面对所有的责任。
当他回到部落时,已是深夜。石屋里还亮着灯——白露还在工作。
多吉将追风拴好,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他没有打扰白露,只是去看了看熟睡的安安,然后在地上铺好被褥,躺下。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明,还有很多事要做。三后,他们将出发去拉萨,面对新的挑战和危险。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积蓄力量,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会很漫长,很艰难。
但他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夜渐深,石屋里的灯光终于熄灭。黑暗中,多吉听到白露躺下的声音,听到她平稳的呼吸。
他在心中默默:晚安,我的爱。无论宝宝是否记得如何爱我,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然后,他沉入了一个无梦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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