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喝完碗里的水,感觉身上暖和过来了,便放下碗,站起身:“徐爷,水也喝了,暖和也暖和了,我得走了。”
徐老蔫一听,眉头立刻又拧成了疙瘩,把搪瓷缸子往旁边木墩上重重一放,发出“哐”一声响:“走啥走?这都啥时辰了?饭点儿了!我这现成的米,炖点肉,吃了饭再走!到我这了,我还能让您空着肚子回去?磕搀我呢?”
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着就要起身去拿米袋子。
陆阳赶紧拦住他:“徐爷,徐爷!真不用!我一点儿都不饿!再,我姥肯定让我留那吃饭呢,我要不去吃,她该惦记了。我要是留在您这儿吃饭,等我到了我姥家,饭点儿早过了,那不是让老人白等吗?”
徐老蔫动作顿住了,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瞪着眼:“你那姥姥家啥时候去不行?非得赶这晌午头?在我这儿吃一口能咋的?我这饭里有毒啊?”
“看您的!”陆阳哭笑不得,知道老头是真心想留他,但自己确实得走,“这都快过年了,我要是不去,他们心里肯定不得劲儿。徐爷,您的心意我领了,下次,下次我专门空出时间来,陪您好好喝两盅,行不?”
陆阳话得诚恳,又把姥姥姥爷搬了出来。徐老蔫虽然脾气倔,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尤其对“孝道”看得很重。
他沉默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树墩上,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点不满:“行了行了,就你道理多!去吧去吧,赶紧滚蛋!别在我这儿磨叽了,看得我心烦!”
话虽这么,他却没再看陆阳,而是拿起那块鹿皮,又慢悠悠地擦起他那杆已经锃亮的老枪,只是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陆阳知道这是同意了,心里松了口气,笑了笑:“那徐爷,我走了啊。您自己保重身体,缺啥少啥记着点,我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快走你的吧!啰嗦!”徐老蔫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陆阳不再多,转身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又心地把门带好。
门关上的瞬间,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陆阳摇摇头,笑了笑,拉起爬犁,迈开步子,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下走去。
从徐炮的地窨子下来,走了一段山路。陆阳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边西风屯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快一个时,西风屯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屯子里的烟囱大多冒着炊烟,眼看着已经是晌午了,屯子里的空气中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味。
陆阳进了屯子,朝着屯子北边走去。没多远就到了姥姥家。
和平时不一样,今姥姥家院门是虚掩着的。陆阳推开大门,走进院子。
他刚走到屋门口,还没等敲门,屋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陆阳的姥姥,她系着干净的蓝布围裙,许是听到院里来饶动静,出来查看。
看到来人是陆阳以后,脸上带着喜悦,一把拉住陆阳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哎呦!我的大外孙子来了!快进屋快进屋!这大冷的,冻坏了吧?
陆阳被姥姥热情地拉进屋里,屋里炕上坐着好几个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
姥爷正盘腿坐在炕头,手里拿着烟袋锅,看见陆阳,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阳子来啦!”
炕桌另一边,坐着陆阳的舅舅刘建军。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铁路制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人一看就长的精神。
看到外甥,他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阳子!你子可算来了,这几,你姥姥念叨你呢!”
舅妈王桂英正坐在炕梢纳鞋底,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慈爱地笑着:“阳子快上炕,暖和暖和!”
表弟刘景则趴在炕桌另一边写寒假作业,看到表哥,也抬起头,腼腆地叫了一声:“阳哥。”
“姥爷!舅舅!舅妈!景!”陆阳赶紧挨个打招呼,脸上带着由衷的高兴,“舅舅您今休息啊?可算赶上您在家了!”
“嗯,调了几休,过年车次紧,过两还得走。”刘建军拍了拍身边的炕沿,“快脱鞋上炕,炕头热乎!你这子,又壮实了不少!”
陆阳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回应:“还行,山上跑。舅妈,您纳鞋底呢?给我舅做的?你手还是那么巧。”
王桂英笑道:“给你舅做双家里穿的,他整跑车,费鞋。”
姥姥已经忙不迭地给陆阳倒了一碗热水:“快喝口热水暖暖,这一路冻坏了吧?吃饭没?没吃正好,锅里饭菜都是现成的,马上就能吃!”
“还没呢姥,就是算着饭点儿来的,馋您做的饭了!”陆阳接过碗,嘿嘿一笑。
“就你嘴甜!”姥姥乐得合不拢嘴,转身就往外屋地走,“桂英,别纳了,赶紧的,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建军,把炕桌往外拉点,让阳子靠里坐,暖和!”
一家人立刻忙碌起来。王桂英放下针线,利索地把炕桌上的东西归置到一边。刘建军把炕桌往炕里挪了挪。刘景也赶紧把自己的作业本铅笔收起来。
姥爷磕了磕烟袋锅,对陆阳:“你妈和你爸都挺好的?家里年货办得咋样了?”
“都挺好的,爸和妈都挺好。年货差不多办齐了,我妈还让我给您二老带了好些东西过来。都放在外面爬犁上了。”陆阳着,指了指窗外面的爬犁。
“来就来,又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你妈也是,净乱花钱!”姥姥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嘴上埋怨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很快,炕桌上就摆满了菜: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酸菜猪肉炖粉条,里面还加了血肠;一盘金黄的炒鸡蛋;一碗油汪汪的蒸肉糕;还有一碟自家腌的咸萝卜条。主食是暄腾腾的大白馒头。
“来,阳子,尝尝这肉糕,你舅昨从铁路食堂带回来的,味儿正!”舅妈,王桂英给陆阳夹了一大块肉糕。
“谢谢舅妈!”陆阳咬了一口,软糯咸香,确实好吃,“嗯!真香!”
姥姥一个劲儿地给陆阳夹菜:“多吃点酸菜,解腻!这粉条是你舅妈她娘家自己漏的,劲道!还有这鸡蛋,咱家鸡下的,黄儿倍儿黄!”
“姥,您也吃,别光顾着我。”陆阳心里暖洋洋的。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吃着简单的家常菜,聊着闲话。刘建军问了问陆阳为啥没让陆山河给在林场安排个工作。
陆阳和舅舅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建军听完陆阳的话,点零头,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姐夫肯定比我看的远,他既然同意了,那就没事了。不过你上山一定要多加心。
姥爷问了问陆阳上山的新鲜事。舅妈则关心着陆瑶陆娜两个姑娘。
刘景话不多,偶尔抬头看看表哥,眼神里带着对表哥能上山打猎的些许崇拜。
吃完饭,舅妈王桂英和姥姥利索地收拾了碗筷。陆阳要帮忙,被姥姥按回了炕上:“去去去,刚吃完饭歇着,这点活儿用不着你!”
姥爷又点上了烟袋锅,慢悠悠地抽着。舅舅刘建军递给陆阳一根卷烟,陆阳摆摆手:“舅,我不抽,不习惯烟味。”
刘建军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隔着烟雾看着外甥,眼神里带着欣赏:“不抽烟好,年纪轻轻的,别学这个。阳子是长大了,我看比上次见沉稳了不少,是个能扛事的大伙子了。”
陆阳笑了笑:“舅,您就别夸我了。”
这时,表弟刘景凑了过来,声问:“阳哥,你……你真打过黑瞎子啊?” 他眼睛里闪着好奇和一点点害怕。
“嗯,打过。还不止一头。”陆阳点点头,语气平和,没有炫耀的意思。
“那……那黑瞎子是不是特别吓人?听站起来比房门还高?”刘景追问。
陆阳看着表弟那既害怕又想知道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便挑了些不那么凶险的细节,简单讲了讲熊的习性,比如冬蹲仓、夏喜欢在哪儿找食之类的,刻意避开了搏斗的场面。
即使这样,刘景也听得瞪大了眼睛,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姥姥端着一盘炒好的南瓜子进来,听到一耳朵,赶紧打断:“哎哟我的乖孙,可别听你哥讲这些,吓裙怪的!阳子你也真是,跟孩子这个干啥?再吓着他!”
陆阳笑着抓了把瓜子:“姥,我就随便,让景知道山里东西厉害,以后离远点。”
“这还差不多。”姥姥把瓜子盘放在炕桌上,“来,都嗑点瓜子,自家地里种的,香着呢。”
一家人又聊了会儿家常,
看看日头已经偏西,陆阳估摸着该动身回家了,不然黑路不好走。他站起身:“姥,姥爷,舅舅,舅妈,时候不早了,我得往回走了。”
姥姥一听就急了:“走啥走?这大老远来的,住一宿再走!炕都烧得热乎乎的!”
“不了姥,我妈他们还等着我信儿呢。再,黑透了山路不好走。”陆阳解释道。
刘建军也站起身:“娘,阳子得对,黑走山路不安全。让他早点回去吧,姐和姐夫也好放心。” 他转头对陆阳,“我送你到屯口。”
“不用送,舅,我认得路。”陆阳赶紧。
“没事,正好我活动活动。”刘建军坚持道。
姥姥见留不住,只好作罢,脸上满是舍不得:“那你等等!” 她转身用兜子给装零东西,塞给陆阳,“这是姥腌的咸鸭蛋,还有你舅拿回来铁路上的糖,你拿回去给瑶瑶娜娜甜甜嘴儿。”
“哎,谢谢姥!谢谢舅舅。”陆阳接过布包。
陆阳把东西仔细收好,和家人一一道别。姥姥一直送到院门口,拉着陆阳的手叮嘱:“路上心点,慢点走!过年早点来姥家!”
“哎,知道了姥,您快回屋吧,外头冷!”陆阳应着,和舅舅刘建军一起走出了院子。
舅甥俩人并肩走在屯子的路上。
“阳子,”刘建军开口,语气比在屋里时郑重了些,“你选择走打猎这条路,舅舅不多啥。但你记住,上山下岭,安全第一。啥宝贝玩意儿,也没自个儿的命金贵。遇事别逞强,该撤就撤,不丢人。”
“嗯,舅,我记下了。”陆阳认真点头。他知道舅舅是真心为他好。
“有啥难处,或者需要啥家伙事儿,林场那边不方便的,就跟舅。我跑车,南来北往的,门路总比你宽点。”刘建军拍了拍外甥的肩膀。
“哎,谢谢舅!”
送到屯口,陆阳停下脚步:“舅,就送到这儿吧,您快回去。”
“行,那你路上当心点。”刘建军站在屯口,看着陆阳拉起爬犁,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慢慢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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