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拉着爬犁,回到东风屯时,色已经擦黑了。
他推开自家院门,把爬犁靠墙放好,掸璃身上的寒气,这才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进屋。
东屋点着灯,陆山河正坐在炕桌边看报纸,陆瑶和陆娜则在炕梢玩着嘎拉哈。
“爸,妈,我回来了。”陆阳一边脱着厚重的棉袄,一边道。
“哎呀,可算回来了!咋这前儿才到家?”刘美兰闻声从东屋探身出来,路上没啥事吧?你姥姥他们咋样?”
“没事儿妈,路上好走着呢。”陆阳把棉袄挂好,走到里屋,“我姥家都挺好的,我舅也调休在家,碰上了,了会儿话,就耽搁零工夫。”
陆山河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看向儿子:“见到你徐爷了?老头儿精神头咋样?”
“见到了,精神着呢!还是那么硬朗。我去的时候,正擦枪呢。”陆阳在炕沿边坐下,接过陆瑶递过来的一碗热水,“东西都留下了,老头儿开始还不乐意要,让我数落一顿,后来也没啥。”
“那就好,徐炮头一个人在山里,有个头疼脑热也没人照应,你勤跑着点,应该的。”陆山河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赞许,“你姥那边呢?年货都送到了?”
“嗯,都送到了。我姥还非给我带了一兜子咸鸭蛋和糖,是给我舅从铁路拿回来的,让给瑶瑶娜娜甜嘴儿。”陆阳着,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布兜子。
“你看你姥,总是惦记着你们。”刘美兰脸上露出笑容,“景儿那孩子呢?长高没?”
“高零儿,也挺懂事了,还问我打猎的事呢。”陆阳笑道,“我舅还,让我有事就言语声,他铁路的,南海北那都去,门路广。”
“你舅是实在人。”陆山河评价了一句,掏出烟卷,点上火,吸了一口,“这一道儿辛苦了吧?冻够呛吧?”
“还行,走着走着就热乎了。”陆阳喝了口水,感觉浑身都暖和过来。
这时,刘美兰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白菜粉条炖豆腐进来,放在炕桌上:“行了,别唠了,赶紧的,洗洗手准备吃饭!阳子,快去外屋地盆里洗洗,水是温乎的。”
“哎!”陆阳答应一声,放下水碗,起身走到外屋地。
外屋地,刘美兰已经给陆阳倒好热水了。陆阳卷起袖子,把手浸进水里。就着热水打上肥皂,仔细搓了搓手。
洗完手,他甩了甩水珠,又在毛巾上擦了擦。
“哥,快点儿!就等你了!”陆娜在里屋炕上迫不及待地喊道。
“来了来了!”陆阳笑着应道,撩开门帘回到里屋。
炕桌已经摆得满满当当。除了那一大盆白菜炖豆腐,还有一盘切得薄薄的猪头肉,一碟酱黄瓜咸菜,中间是一筐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黄澄澄的苞米面贴饼子。
“快上炕,就等你了。”陆山河已经拿起了筷子。
陆阳脱鞋上炕,在陆瑶和陆娜中间坐下。刘美兰也解下围裙,坐在了陆山河旁边。
“吃吧吃吧,都饿坏了。”刘美兰给陆阳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又给两个闺女一人夹了一筷子,“阳子,多吃点,跑一了。他爸,你也吃。”
“妈,这豆腐炖得入味。”陆阳扒拉了一大口饭菜,含糊地称赞。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刘美兰看着儿女们吃得香,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陆瑶和陆娜口吃着猪头肉,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两只仓鼠。
陆山河话不多,专注地吃着饭,偶尔夹一筷子菜,喝一口烧,显得很是惬意。
吃完饭,陆瑶和陆娜抢着帮母亲收拾碗筷,督外屋地去洗刷。陆阳要帮忙,被刘美兰拦住了:“你跑一了,歇着去吧,这点活儿我自己就干了。”
陆山河也放下筷子,对陆阳:“阳子,一会儿烫烫脚在睡觉,解乏。”
“哎。”陆阳应了一声,来到外屋地兑好热水,一家人轮流洗了脸、烫了脚。
收拾妥当,刘美兰把炉子压好火,检查了门窗,便催促着孩子们睡觉。
东屋,陆瑶和陆娜早就困了,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陆山河也躺下了,手里还拿着本旧书,就着灯光翻看。
西屋,陆阳躺在炕上,他拉紧被子,很快也沉沉睡去。
……
第二开始,东风屯里的年味肉眼可见地浓了起来。过了年,就像按下了过年的快进键,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准备。
刘美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发了一大盆白面,又泡了一大盆红豆。
早饭后,她便开始忙活起来。蒸馒头是头等大事,寓意着来年“蒸蒸日上”。
面团在她手里揉搓、成型,一个个白胖的馒头剂子被码放在盖帘上,等着上锅。
灶膛里的火“呼呼”地烧着,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滚着热气。一锅锅雪白的馒头出锅,带着麦香的热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蒸完馒头,又开始蒸豆包。煮烂的红豆捣成豆沙,包进发好的黏米面里,上锅蒸熟。
接着又是煎粘火勺,用黄米面裹上糖馅或豆馅,在刷了薄油的锅里烙得两面金黄,外皮焦脆,内里黏软。
厨房里整都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陆瑶和陆娜像两个尾巴,围着锅台转,时不时被刘美兰塞一个刚出锅、烫得直吹气的豆包或粘火勺,脸上满是幸福。
陆山河和陆阳也没闲着。年前的重头戏之一就是收拾年货里的“硬菜”。陆山河从仓房里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猪头、猪蹄和一大副猪下水。
陆山河负责技术活,用烧红的烙铁仔细地烫掉猪头、猪蹄上残留的毛根,发出“刺啦”的声响和一股焦糊味。
陆阳则是负责清洗。猪肠子是最麻烦的,需要翻过来,用碱面和盐反复搓洗,去掉粘液和异味。
就这样,陆阳家的时间忙忙碌碌的奔着大年去了。
腊月二十八,还没大亮,陆家和向家人,约好了今要去县里的澡堂子,这是一年里一项不大不的“奢侈”活动。
刘美兰和赵金凤不亮就起来忙活,热了简单的早饭。
“都快点吃!一会该赶不上最早的一班火车了。”刘美兰一边给陆娜系扣子,一边叮嘱。
两家人准备好,一起往火车车站走去。
向羽兴奋得嘴里不停念叨:“可算能好好泡个澡了!听县里澡堂子那池子,比咱家睡觉的炕都大!”
陆瑶、陆娜和向云旗三个姑娘也格外兴奋,脸红扑颇,她们长这么大,去县里澡堂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火车站已经聚了些同样赶早去县里办年货或洗澡的人,互相打着招呼,脸上都带着年节将至的开心笑容。
“呜——”
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喘着粗气,慢悠悠地进站了。大家有序地上车,找到座位坐下。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向县里,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慢慢洒进车厢。
孩子们扒着窗户看外面飞速后湍树林和雪地,大人们则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低声聊着。
一个多时后,火车抵达了县城。两家人随着人流下车,直奔城里那家最大的“人民浴池”。
果然来得早是对的!浴池门口虽然已经有人排队,但还不算太多。要是再晚一两个钟头,队伍能排出去老远,而且就像向前进的,那池子里的水可真就没下去了。
在门口,两家人自然分成了两拨。
“他爸,看着点孩子,特别是羽,别让他瞎扑腾!”赵金凤不放心地叮嘱向前进。
“知道了,啰嗦啥,快进去吧!”向前进挥挥手。
刘美兰也拉着陆瑶和陆娜:“走,闺女,跟妈进去。阳子,照顾好你爸和向叔他们。”
“哎,妈(向婶),你们快进去吧。”陆阳和向羽应道。
分开后,陆山河、向前进带着陆阳、向羽和向军旗走进了男澡堂。
一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一股湿热的水汽夹杂着来苏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买票、领了钥匙牌,找到对应的衣柜间。
脱掉厚重的棉衣棉裤,换上澡堂提供的木质拖鞋,身上顿时轻松了不少。
走进浴室大厅,里面雾气蒸腾,人声嘈杂。两个大水泥池子占据了中心位置,里面已经泡了些人,水色还算清亮,显然早来对了。
池子边上,是一排排淋浴喷头,不少人正站在下面搓洗。
“嚯!真暖和!这大池子!”向羽第一个兴奋地叫出声,脱了拖鞋就要往里跳。
“急啥!”陆山河一把拉住他,“先冲冲身子,把汗冲掉了再下去泡!一点规矩不懂!”
向羽讪讪地缩回脚,跟着大人们先走到淋浴喷头下,用热水把全身淋湿。
温热的水流冲在身上,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气,舒服得让人直想哼哼。陆阳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冲了一会儿,身上热透了,陆山河才发话:“行了,下去泡会儿吧,松快松快筋骨。”
几个人心翼翼地沿着池边的台阶下到热水里。水温有点烫,但正是解乏的绝佳温度。全身浸入水中的那一刻,一股极致的舒坦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啊——嚯!——啊斯!——舒坦!”向前进靠在池边,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山河也闭着眼睛,感受着热水包裹全身的惬意。
向羽则在池子里轻轻划拉着水,不敢大动作,但脸上满是新奇和享受。向军旗紧挨着哥哥,脸被蒸得红彤彤的。
陆阳靠在池壁上,热水漫过肩膀,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松弛下来。确实,在家里烧水擦洗,永远比不上这样彻底泡一泡来得解乏。
泡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身上泡透了,汗也出透了。陆山河站起身:“行了,泡得差不多了,上来搓搓泥!”
几个人从池子里出来,走到淋浴区。真正的“大戏”这才开始——互相搓背。
陆山河和向前进互相帮忙,用粗糙的搓澡巾在对方后背上使劲儿地搓着,能清晰地看到一条条灰黑色的“泥”被搓下来。
“老陆,你劲儿点,我这老皮都快让你搓掉了!”向前进呲牙咧嘴地喊。
“你这身上灰太厚,不使劲搓不下来!”陆山河手下不停。
轮到辈了。陆阳和向羽,向军旗三人轮流互相搓。
搓干净了全身,再用热水一冲,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好几斤,皮肤滑溜溜的,透着健康的红润。
洗完澡,换上带来的干净衣裳,浑身清爽地走出澡堂,感觉外面的冷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女澡堂那边也差不多时间出来了。刘美兰、赵金凤带着三个姑娘,个个头发湿漉漉的,脸蛋红扑颇,像刚出笼的包子,看着就干净水灵。
“洗完啦?舒服吧?”刘美兰看着神清气爽的男人们,笑着问。
“舒服!骨头缝里的寒气都泡出去了!”陆山河舒展了一下胳膊。
两家人汇合,走在县城的街道上,他们又买了些零碎的年货,又给孩子们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上返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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