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立刻坐直了身体：“大爷您，我听着。”
“这雪豹皮，是顶级的好东西，它的价值。”老陈分析道，“咱们这地方，识货的、也出得起价的人少。你得往大了想。”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第一条，去南边，那边的大商人，外国佬，就认这种稀罕皮草，只要东西好，多少钱他们都舍得！你这张皮子，品相完美，拿到那儿，运气好碰上识货的，卖个价都不是没可能！”
“第二条路，”老陈压低了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往上送。找个合适的时机，通过可靠的关系，送到真正需要它、也懂得它价值的大领导那儿。这东西，有时候比送啥都强！”
完这两条路，老陈又靠回椅背，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当然了，这两条路都有点绕，也得等机会。时间有点久，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去。
老陈接着又道，他倒是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南边的人，他这么多年也认识不少南边商人，专门收这些稀奇珍贵的皮货，路子广，出的价也公道。
不过嘛……
老陈话到这儿，拖了个长音，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气，没再往下。
陆阳哪里会不明白这后面的意思。这年头，没有白帮忙的道理，更何况是牵线这么大一笔买卖。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接口道：
“大爷，我懂。规矩我明白，不能让您白忙活。您放心，大侄子指定不能差事。咱们就按老规矩，‘成三破二’，这事儿要是真成了，卖价的三个点，算是您老人家的辛苦费，您看咋样？”
“成三破二”是行里老规矩，促成交易，买方出百分之三，卖方出百分之二，作为中间饶谢礼。
陆阳这话，是直接给老陈多加了一个点的利索，显得极为敞亮和大方。
老陈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了，显然对陆阳的非常满意。
他哈哈一笑，用手指虚点零陆阳：“哈哈哈！好！大侄子果然是个敞亮人！办事明白！行，那就这么定了！”
他心情大好，一口将杯里的茶水饮尽，拍板道：“我这就去帮你寻摸寻摸，打电话问问我那些南边的老关系。你这张皮子，是顶好的敲门砖，肯定有人感兴趣！”
“那太谢谢大爷了！让您多费心！”陆阳连忙道谢。
“客气啥，一家人不两家话。”老陈摆摆手，随即又正色道。
“不过有一样，这皮子，”他指了指陆阳那个始终不离身的背包，“你可别放我这。这东西太金贵，万一在我这儿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
我有你林场的电话，等南边那边有准信儿了，我直接打电话到林场告诉你爹，到时候你再把皮子拿过来也来得及。
现在啊，你还是拿回家去，自己妥善保管，比放我这儿保险。”
陆阳知道老陈这是怕担责任，便笑着应承：“哈哈哈，大爷您瞧您的，放您这儿我还有啥不放心的？不过您既然这么了，那我就听您的，先拿回家收着，等您消息。”
“对喽，自己保管最稳妥！”老陈见陆阳理解，笑着站起身，“那就等我消息吧。我这边一有信儿，立马通知你们。”
陆阳和向羽也赶紧站起来。陆阳把装着雪豹皮的背包重新背好，再次向老陈道谢：“好嘞，大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不耽误您忙。我们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行，路上慢点。回去替我跟你爹带个好！”陈经理热情地把两人送出办公室，一直送到商店大门口，看着陆阳和向羽拉着空爬犁走远，才转身回去。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先给哪几个南边的老关系去信了。这桩买卖要是做成了，于公于私，好处都少不了。
陆阳和向羽离开了国营商店。虽然雪豹皮暂时没出手，但鹿角胶卖了个超预期的好价钱，而且雪豹皮也有了更值钱的去处，这一趟可谓收获满满。
“阳哥，咱们现在干啥去？要不去洗澡去啊？这一个正月就在家里擦了擦。”向羽兴奋地问道。
陆阳也没搭理他。
两人走了一会，让冷风一吹，向羽才从刚才卖鹿角胶的兴奋中稍微冷静下来。
他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陆阳：“阳哥，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傻了吧唧的？光想着洗澡舒坦了……”
陆阳看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声道：“你呢？揣着这么些钱去澡堂子，那大通铺，衣服都得放外边柜子里，心也忒大了！这要是被哪个三只手盯上，咱俩这趟不就白忙活了？”
“是是是，我错了阳哥！”向羽连连点头，彻底老实了。
“走吧，”陆阳拉了拉爬犁的绳子，“先填饱肚子是正经。前面拐角有家国营面馆，味道不错，咱去整碗热汤面，暖和暖和。”
两人拉着空爬犁，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一家门脸不大的面馆，门口挂着厚厚的棉门帘，里面飘出阵阵面香。
掀开门帘进去，屋里暖烘烘的，坐了不少人。陆阳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把爬犁靠墙放好，枪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和向羽面对面坐下。
这个时代可没有服务员。都得自己去前台点餐。
“两碗大份肉丝面，每碗在多加份肉丝。再来两瓶汽水。”陆阳干脆地道，又从怀里掏出钱和粮票。
“好嘞，坐着等着吧啊。”大姐麻利地记下，收了钱票，转身朝厨房窗口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就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滑溜的手擀面，上面铺着炒得香喷喷的肉丝和几根青菜。
两人早就饿了，也顾不上烫，拿起筷子就“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一碗热面下肚，浑身都暖和了，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
吃完面，在把汽水干了，舒服的两人都不想动了。
吃完面条，身上也暖和了，两人休息一会儿就走出了面馆。
“走，剃头去。”陆阳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街角，“我记得那儿有个老师傅摆的剃头房，手艺不错，正月里都没动头发，是该收拾利索了。”
果然，街角背风的地方，一个屋，屋里放着个冒着热气的炭炉，炉子上坐着个水壶，热水咕嘟咕嘟的。旁边还有个简易的木头架子，挂着毛巾、肥皂、剃刀等家伙事。
老师傅正给人推头，旁边这会儿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马扎上排队等着了。
陆阳和向羽走过去，把爬犁放门外边，也排在后面。
二月二龙抬头，剃头的人还真不少，都是图个吉利。老师傅手艺娴熟，剃刀在帆布上“噌噌”蹭几下，然后“唰唰”几下，头发茬子就掉一地，露出青皮头皮，显得人格外精神。
等了大概半个时的功夫，轮到陆阳和向羽。两人轮流坐在那马扎上，老师傅问：“咋剃？还是老样子，推平头？刮脸吗？”
“嗯，剃平头，利索。刮脸，麻烦大爷了。二月二，咱也享受一下！”陆阳答道。
老师傅，哈哈一笑。手脚麻利，开始给陆阳剃头。
剃完头，用热的手巾把陆阳的脸捂上，等脸捂好了，用肥皂沫一抹，剃刀上下翻飞，没一会儿，陆阳的脸就像被精修过了一样，变得清清爽爽，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好几斤。
陆阳弄完，向羽开始弄，剃头都是一样的，不过向羽一脸连毛胡子，可比陆阳费事多了。
付了钱，陆阳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对向羽：“行了，这下利索多了。咱也该往家走了，今二月二，家里肯定忙，妈和婶子不定正准备晚上好吃的呢，咱得回去搭把手。”
“对！回家！”向羽也摸了摸自己的光滑的下巴。
两人相视一笑，拉起空爬犁，脚步轻快地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虽然没洗成澡，但吃饱了饭，剃了头，但怀揣着卖货得来的巨款，让人比洗澡还舒服。
到了火车站。下午返程的人比早上多了不少，站台上有些嘈杂。
等了一会儿，伴随着熟悉的“况且”声和喷吐的白汽，火车缓缓进站。
车门一开，人群开始涌动。
陆阳和向羽护着爬犁，等人上得差不多了，才把爬犁搬上车厢不碍事的地方放好，自己则紧挨着坐在旁边，枪依旧放在手边。
火车启动，窗外的景物缓缓后退。陆阳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但神经并未完全放松，手时不时下意识地碰一下怀里那鼓囊囊的内兜。
向羽则显得十分兴奋，偶尔和旁边相熟的同屯人搭几句话。
两个时的车程在晃晃悠悠中过去。
“到两了！”
“可算回来了！”
火车停稳，陆阳和向羽随着人流下车，拉着爬犁开始回家。
屯子里空气中隐约飘荡着炖肉的香气。
“阳哥，我好像闻到烀猪头肉的味儿了！”向羽使劲吸了吸鼻子，咧嘴笑道。
“不是好像，就是。今谁家不吃猪头肉啊。”陆阳也笑了，脚步加快了些，“快走吧，家里肯定等急了。”
两人拉着爬犁回到陆阳家，走进院子把爬犁放进仓房里。
两人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开门进屋，刚一进屋就听到东屋里传来热闹的话声，还有陆娜清脆的笑声。
刘美兰和赵金凤俩人听见门开的动静，从灶台旁边起身，看到他俩，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回来了？正好！快进屋暖和暖和。
陆阳和向羽进屋，陆山河、向前进正盘腿坐在炕上抽烟闲聊，陆瑶、陆娜和向云旗三个姑娘挤在炕梢，叽叽喳喳不知道在什么。
看到陆阳和向羽进来，“咋样？还顺利不？”陆山河放下烟袋，问道。
“顺利，爸。”陆阳着，走到炕边，先没上炕，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数出一半递到父亲面前，另一半递给向前进。
“鹿角胶都出了，这是卖的钱，您收着。陈大爷雪豹皮他帮着联系南边的路子，让等信儿。”
陆山河接过钱，也没细数，顺手就递给了随着陆阳一起进屋的刘美兰：“孩子他妈，收起来吧。” 然后又对陆阳点点头，“嗯，这大买卖，老陈指定使全力，等他消息就校你俩也累了一了，赶紧上炕歇一歇，马上吃饭了。”
向前看也接过钱，递给赵金凤。
“好了好了，赶紧洗手！准备准备吃饭，今二月二，咱们也好好过个节！”刘美兰招呼着。
陆阳和向羽洗了手，开始放桌子，今两家人不分桌子吃了，过节在地上大桌上吃。
不一会，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一盘酱红色的烀猪头肉，油亮亮颤巍巍的，旁边是酸菜猪肉炖血肠，一盘大酱炒鸡蛋，辣炒猪心，卤的猪耳朵，拌凉菜，……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和米饭。
“来，动筷动筷！都别客气！”陆山河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大家这才纷纷开动。
陆娜迫不及待地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嗯！真香！”
“阳子，羽，多吃点！今你们是功臣！”刘美兰笑着给两人碗里各夹了一大块肉。
向羽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谢谢大娘！哎哟，可饿死我了，还是家里的饭香！”
吃完饭，向前进一家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家了。
陆家人也洗漱过后，也早早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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