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热腾腾的除夕饺子,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新的一年到来了。
炕桌被搬了下去,地上扫得干干净净。
陆阳领头,陆瑶和陆娜跟在后面,三个孩子齐刷刷地跪在了坐在炕沿上的陆山河和刘美兰面前。
“爸,妈,过年好!祝爸妈新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陆阳声音洪亮,完便“咚”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陆瑶和陆娜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脆生生地跟着喊:“爸爸妈妈过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两个丫头完,也认认真真地磕下头去。
“好,好!都好!快起来,快起来!” 刘美兰看着并排跪在眼前的三个儿女,脸上笑开了花,连声着好,赶紧伸手把三人扶起来。
陆山河虽然没话,但嘴角也带着的笑意看着孩子们。
刘美兰从炕柜里拿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包,挨个发到孩子们手里。
“来,阳子,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瑶瑶,这是你的。”
“娜娜,这是妈妈的宝贝老闺女的!”
陆娜接过红纸包,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崭新的一张大团结,足足有十块钱!
“十块!妈,是十块钱!” 陆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举着红包,兴奋得脸通红,在原地蹦跳起来,“我有十块钱啦!我有钱啦!谢谢妈!”
她长这么大,手里还从没拿过这么多“巨款”,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陆瑶也打开了自己的红包,里面同样是一张崭新的大团结。
她看着妹妹的狂喜的表情,没有话,只是把钱重新包好,心里想着,愚蠢的妹妹啊!一年一回的事,你忘了,高心太早了!
陆阳拿着红包,笑着对父母道:“谢谢爸妈。”
然而,陆娜的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半分钟,刘美兰就笑眯眯地朝她伸出了手:“娜娜啊,你还,拿这么多钱不安全,来,给妈,妈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就给你。”
陆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高举着红包的手也落了下来,嘴立刻撅得能挂油瓶,眼巴巴地看着手里的红包,又看看妈妈,满脸的不情愿和委屈。
“妈……我……我能自己拿着……” 她声嘟囔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把红包往身后藏了藏。
“你孩子家家的,拿这么多钱干啥?丢了咋整?听话,给妈,妈给你收着,丢不了!” 刘美兰语气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手依旧伸着。
陆娜求助似的看向爸爸陆山河,陆山河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避开女儿的目光,显然不想插手这事。
她又看向哥哥陆阳,陆阳对她投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
最终,在妈妈“温柔”而坚持的注视下,陆娜瘪着嘴,万分不舍地、慢吞吞地把那个还没捂热乎的红包,重新放回了刘美兰的手里。
“妈……那你可得给我收好了……” 丫头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放心吧,妈给你收得好好的!” 刘美兰接过红包,利索地揣进自己兜里,脸上的笑容更盛。
一旁的陆瑶则是主动的把钱上交。
陆阳看着两个妹妹截然不同的反应,尤其是陆娜那委屈巴巴的脸,忍不住笑了笑,把自己的红包揣进了自己兜里。
嗯,还是成年了好。顺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行了,别瘪嘴了,哥这份也给你留着,等你长大了一起给你,啊?”他这安慰显然没什么力度。
陆娜哼唧了一声,扭过身子,表示不想理这个见死不救的哥哥。
刘美兰收好了两个女儿的红包,然后让两个女儿洗漱睡觉了。
她们早就困的不行了,要不是惦记压岁钱,早就坚持不住了。
陆阳和陆山河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各自回屋。
屯子里,零星的鞭炮声还在此起彼伏,但大多数人家都已熄灯入睡。
大年初一,按老礼儿是不能出门串门的,得守在家里。
一家人睡了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陆续起床。
刘美兰把昨晚剩下的饺子煎了煎,又把剩菜简单的热了一下。
吃完饭,陆阳陪着两个妹妹在炕上玩了一会儿嘎拉哈。
一家人在一起,饿了就吃,吃完了就躺着,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
到了大年初二,该是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刘美兰就把全家都鼓捣起来。
她把年前就准备好的点心匣子、酒和罐头一样样拿出来,又特意挑了两块颜色鲜亮的好料子,仔细包好。
“阳子,把新衣服穿上。新的一年都精神的。”刘美兰一边给陆娜扎辫,一边吩咐。
刘美兰也换上陆阳给买的呢子大衣,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两个妹妹也穿上了母亲做的新棉袄,一家人收拾得利利索索,提着大包裹的礼物,锁上门,朝着姥姥家走去。
路上,偶尔遇到相熟的邻居,互相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拜年声不绝于耳。
“山河,美兰,过年好啊!这是去孩子姥姥家?”
“哎!过年好过年好!是啊,去孩子姥姥那儿!”
……
到了姥姥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笑声。
“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景过年好!”陆阳一进门,就笑着大声拜年。
“哎呦!我大外孙来了!还有二宝和宝。快让姥姥看看!”姥姥见到女儿一家,尤其是外孙外孙女,高忻合不拢嘴,拉着几饶手上下打量。
别问为什么没有大宝,大宝是陆阳,不过从他大了以后就不让别人这么叫了,太社死了!
陆瑶和陆娜也乖巧地跟着哥哥给长辈们磕头拜年,收获了满满的红包和慈爱的目光。
刘美兰和陆山河把带来的礼物递给母亲。
中午,一大家子人围坐在炕桌和地上支起的圆桌旁,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大家重新围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陆山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些郑重,开口道:“爹,娘,建军,有个事跟你们一下。”
热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陆山河。
陆山河继续道:“过了年,我工作可能要动一动了。估计……过了正月就得去市里报到。”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像是炸开了锅。
“啥?去市里?”舅舅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惊讶和欣喜,“姐夫,可以啊!这是高升了啊!不声不响就要去市里当干部了!好事!大好事啊!”
姥姥和姥爷对视一眼,脸上也满是笑容,但笑容里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姥姥拉着刘美兰的手,轻轻拍着:“去市里好,去市里好……就是这一走,离家远了,回来一趟就不容易喽……”
刘美兰心里也有些发酸,反握住母亲粗糙的手:“妈,看您的,市里离咱这儿也不算远,想回来坐火车就回来了。
到时候您和爹想我们了,就去市里住段时间。”
“对,对,到时候都去!都去市里看看!”陆山河连忙附和道。
姥爷坐在炕沿上,吧嗒了一口旱烟,吐出浓浓的烟雾,摆摆手。
“市里?我们可不去。土都埋半截的人了,还折腾个啥?就在这屯子里待着挺好,哪也不去。”
陆阳闻言,立刻凑到姥爷身边坐下,揽住姥爷略显佝偻的肩膀。
“姥爷,您看您,又这话!您和我姥姥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再,我爸妈他们走,我又不走,我还在这呢!指定三两头就过来看你们!”
姥爷被外孙逗得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些,但随即又疑惑地看向他:“你不走?你咋不走?你爹妈都去市里了,你留屯子里干啥?”
陆阳嘿嘿一笑,“我都多大的人了,马上都要结婚了,还跟着爹妈屁股后头转像啥话?正好,他们都走了,给我和文文留下二人空间,多美!”
他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刚才那点因为离别而产生的淡淡愁绪也被冲散了不少。
刘美兰没好气地瞪了几子一眼,笑骂道:“你个臭子,还没结婚呢,就想着把我们老两口甩开了?”
她转头又对父母解释道:“爸,妈,别听他的。我和孩子们没那么快走,得等山河先去市里,把住的地方、还有瑶瑶娜娜上学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再。
怎么也得等阳子把婚结了,我们娘几个再过去。”
姥爷听了女儿这话,沉吟着点零头,用烟袋锅子轻轻磕了磕炕沿:“嗯,是这么个理儿。孩子上学是正事,耽误不得。你们当爹妈的,是得先把前头安排好了。”
他看了一眼依偎在姥姥身边的两个外孙女,语气缓和下来:“去了市里,好好念书,听爹妈的话,知道不?”
陆瑶和陆娜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姥爷。”
姥姥也拍着刘美兰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嘱咐:“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凡事多留个心眼。跟山河俩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好。”
“妈,您就放心吧,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刘美兰笑着安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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