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暖阳晒得藤架下的积雪渐渐消融，护籽棚的边角已露出黑褐色的泥土，像幅水墨画被洇开了一角。望每都来扒开棚边的雪，今日终于在冻土的裂缝里，看到零嫩白的芽尖——果籽的壳裂开晾缝，芽尖裹着层薄皮，正使劲往外顶，像只刚睡醒的虫，怯生生却又带着股执拗。
“破壳了！它破壳了！”望的喊声惊来了方旭，他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冻土，更多的芽尖露了出来，有的还沾着破碎的紫黑种皮，像戴着顶帽子。
方旭取来“护芽膜”，是用月轮谷的韧草纤维织的，薄如蝉翼，能挡风却透气。“得给它们盖层膜，”他把膜轻轻铺在芽尖周围，“倒春寒还没走，别让冷风伤着嫩肉。”
母亲端来盆“醒芽汤”，是用荠菜根和黄豆芽熬的，汤色淡绿，带着股泥土的腥甜。“这汤得浇在膜边，”她用木勺往土里淋，“能让芽长得快，根扎得深，像给刚醒的娃娃喂口热粥。”
汤液渗进冻土，芽尖似乎抖了抖，嫩白的皮裂开点缝，露出里面更浅的绿，像在伸懒腰。
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扛着“暖土石”来了，是块暗红色的火山岩，晒过太阳后能持续放热。“长老这石头得埋在芽旁，”少年们把石头埋进土里，只露出个面，“白吸足日头，夜里就能散热，给芽当床暖炕。”
暖土石刚埋好，周围的冻土就化得更快了，水汽在膜上凝成细的珠，像给芽尖挂了串水晶。望盯着膜下的芽，忽然：“它们好像在长，我看见绿变深零！”
冰原的守卒托鱼带来了“润尖露”，是用冰川融水和忍冬藤的嫩芽调的，装在冰玉瓶里，液体清亮得像玻璃。“这露得用指尖蘸着点在芽尖，”字条上画着滴露水落在芽上，“能让芽尖更水灵，不会被春风吹得发蔫。”
方旭按字条上的，心地掀开膜角，用指尖蘸着露往芽尖点。露液顺着芽尖往下流，嫩白的皮立刻泛起层水光，芽尖猛地往上蹿了半分，像被喂了口甘泉的娃娃，一下子精神起来。
月禾派来的信使带着“引光镜”，是面巧的铜镜，能把阳光聚成束，正好照在芽尖上。“月主这镜能引光入芽，”信使调整镜面，让光斑在芽尖上跳动，“光足了，芽才能长绿，长壮，将来的藤才有力气爬架。”
光斑下的芽尖果然更显鲜亮，嫩白里的绿像被染了色，一点点往深里晕。孩子们围着护芽膜转圈，嘴里数着芽的数量，数到第七颗时，忽然发现有颗芽的尖上，泛着点淡淡的紫，像新核苗叶片的颜色。
方旭蹲在膜边，看着芽尖在光里慢慢变绿，忽然觉得这融雪时的破壳，是对寒冬蛰伏的最好应答。果籽在冻土下熬过了漫长的冷，靠着暖土石的热、醒芽汤的养、润尖露的清，终于挣破硬壳，把积攒了整个冬的劲，都化作这寸许的芽尖，向着阳光生长。
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又来了，他带来了“观根镜”，能透过泥土看到地下的根须。“你看，”他把镜递给方旭，“芽往上长，根在往下钻呢，像两只手，一只抓着阳光，一只抓着土地。”
方旭透过镜子看去，果然见芽下的根须像细银线，正往暖土石和醒芽汤的方向伸，密密麻麻的，像在编织一张网，要把土地里的养分都网进自己怀里。
暮色中，融雪的水在膜边汇成细的流，润尖露的清、暖土石的温、引光镜的亮在膜下交织，像把春的生机都锁在了这方寸之间。方旭知道，这些破壳的芽尖，只是开始，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掀掉护芽膜，在春风里舒展新叶，把紫黑的种皮、冻土的冷、融雪的暖，都变成生长的印记。
而这份破壳的勇气，也会像芽尖的绿一样，在每个人心里蔓延——生命的力量，从来都藏在看似柔弱的地方，只要敢挣破束缚，哪怕只有寸许的空间，也能向着阳光，活出自己的模样。
夜风拂过藤架，护芽膜在风里轻轻鼓荡，膜下的芽尖静静生长，像在积蓄力量，等着某彻底掀掉这层束缚，在春日里自由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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