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覆盖了藤架,连地窖口的青石板都裹着层白。望揣着棉纸包的果籽,踩着雪往藤架下跑,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该种籽了吧?”他蹲在去年标记的肥堆旁,雪被体温焐化了一块,露出黑褐色的土,“月禾信使,冬至的冻土最养籽,像给它们盖了层暖被。”
方旭扛着铁锹跟过来,往土里埋了些“催芽炭”——是用旧藤的枯枝和焰果壳烧成的,敲碎后混着金沙洲的暖阳沙,黑颗粒里裹着金红的火星。“这炭能在冻土下散点热,”他边埋边,“让籽在土里别冻着,悄悄攒劲。”
母亲提着竹篮,里面是刚煮好的“暖土粥”,用米和生姜熬的,冒着热气。“给种籽周围的土也‘喂’点,”她把粥渣埋在催芽炭旁,“姜能驱寒,米能补劲,让籽在土里睡得香,开春醒得早。”
粥渣刚入土,望就心地把果籽撒下去,紫黑色的籽粒圆滚滚的,沾着点雪水,像裹着层银霜。他用手把土轻轻压实,又盖了层松针,“这样雪就压不坏它们了。”
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扛着“护籽棚”来了,是用焰藤条搭的棚,棚顶铺着焰藤叶编的席,能挡风雪。“长老这棚得搭在种籽上方,”少年们把棚子支稳,“让冻土下的热气散不出去,籽才能在里面偷偷长根。”
棚子刚搭好,雪就下得更密了,棚下的土面却始终干松,像个温暖的窝。望趴在棚边往里看,仿佛能看见籽粒在土里伸懒腰。
冰原的守卒托雪橇送来“醒籽露”,是用冰川下的“融雪草”榨汁调的,装在冰玉瓶里,液体呈淡绿色,倒在雪上能融出个坑。“这露得浇在种籽周围,”字条上画着滴露水渗进冻土,“能让籽壳变软,根须好钻出来,像给它们松了松绑。”
方旭用勺子舀着醒籽露,顺着棚边的缝隙往土里浇。露液渗进冻土的瞬间,竟冒出点白汽,是冷热相激的缘故。望盯着那片土,忽然:“我好像听见‘滋滋’声了,是籽在喝水吗?”
月禾派来的信使裹着厚裘,带来了“测动仪”,是个铜制的铃铛,系在护籽棚的支架上,籽若有萌动,铃铛就会轻响。“月主这仪对月轮果的籽最灵,”信使把铃铛系牢,“根须扎土时的劲,能让铃铛晃起来,算是给咱们报信呢。”
铃铛在风雪里轻轻晃动,却没响,像在等待某个信号。望却坚信它迟早会响,每都跑来听一会儿,耳朵冻得通红也不在意。
方旭坐在藤架下的石凳上,看着护籽棚在雪地里立着,像个的哨所。他忽然觉得,这冻土下的萌动,是最沉默的倔强。果籽在雪层下、在冻土中,听着风雪的呼啸,却仍在悄悄舒展种皮,往土里探着细根,把催芽炭的暖、暖土粥的润、醒籽露的清,都化作萌动的力量。
那位雪域高原的旅人踩着雪来了,背着个竹篓,里面是“耐冻草”的根。“这根埋在种籽旁,”旅人把草根埋进土里,“能让籽学它的韧,在冻土下也长得欢,不怕春寒。”
耐冻草的根刚入土,护籽棚的铃铛忽然“叮”地响了一声,轻得像根针掉在地上。望跳起来:“响了!它响了!籽动了!”
暮色中,雪还在下,护籽棚的影子被雪映得发白,催芽炭的热气、醒籽露的清凉在冻土下交织,像把冬的生机都藏在了土里。方旭知道,这些在冻土下萌动的籽,不会辜负这场风雪的滋养——它们会在黑暗里默默扎根,把寒冷的考验,变成开春时破土的底气。
而这份冻土下的萌动,也会像那声轻响的铃铛,在每个饶心里埋下期待:再冷的冬,也挡不住生命的力量,就像这埋在雪下的籽,熬过寒冬,总能等来破土的春。
夜风卷着雪沫掠过护籽棚,铃铛又轻轻响了一声,像在回应这份期待,在寂静的雪夜里,悄悄诉着关于蛰伏与希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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