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梁山,清晨的薄霜覆在草叶上,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聚义厅前的广场上,陆啸负手而立,看着各军将领陆续到来。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像是要读出他们心中那些未曾言的念头。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军政联席例会。与往常不同的是,陆啸在会议开始前,先宣布了一件事。
“诸位,冬季将至。按惯例,各军将转入冬训。”陆啸的声音清晰而平稳,“今年冬训,我有个新想法——不再各练各的,而是组织一次跨军种、跨编制的联合演练。”
众将闻言,神色各异。林冲微微点头,卢俊义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鲁智深则摸了摸光头:“总头领,怎么个联合法?”
陆啸示意朱武展开一幅地图。图上标注着梁山周边地形,有几个区域被朱笔画了圈。
“演练区域设在山北三十里的‘黑风峪’一带,那里地势复杂,有山有谷有河,适合多兵种协同。”陆啸指着地图,“演练设想是:假设有一支敌军自北而来,意图进犯梁山。我军需前出阻敌,并寻机歼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次演练,不分梁山旧部、后上山兄弟,亦不分步军、马军、水军。所有参演部队,将打乱原有编制,混编为‘红’‘蓝’两军,进行对抗。”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有了些低语声。
打乱编制?混编对抗?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冲麾下的步军可能要归卢俊义指挥,关胜的马军可能要配合阮二的水军,原本的上下级、老关系,都可能被重新组合。
陆啸将众饶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红蓝两军主将,由抽签决定。副将及以下军官,由主将自行挑选,但有个限制——每位主将挑选的将领中,必须至少有三成来自不同‘出身’。”
“出身?”武松挑眉。
“没错。”陆啸点头,“比如,若红方主将是林教头这般梁山元老,那他挑选的将领中,必须有至少三成是如卢员外、关将军这般后上山的兄弟。反之亦然。步军将领挑人,也必须有至少三成马军或水军将领。”
这下子,议论声更大了。这摆明了是要打破原有的圈子,强行促进各群体间的融合啊!
关胜抚髯沉思,卢俊义目光闪烁,林冲则保持着沉默。鲁智深咧了咧嘴:“有趣!洒家倒想看看,跟不是自家兄弟的人搭伙,能打出什么花样来!”
“就是这个意思。”陆啸笑道,“不仅要打,还要打好。演练为期十日,胜负评判标准有三:一、战术运用是否得当;二、各兵种配合是否默契;三、伤亡交换比——当然,是模拟伤亡。”
他环视众人:“谁愿主动请缨,担任首轮红蓝主将?”
短暂的安静后,卢俊义率先出列:“卢某愿往。”
几乎是同时,林冲也站了出来:“林冲愿领一军。”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似有微妙的火花。陆啸心中暗笑,面上却平静:“好!那就请二位抽签。”
两只竹签放在筒中,一红一蓝。林冲抽中红签,卢俊义自然是蓝方。
“三日后,各营上报参演部队名单及军官名册。”陆啸道,“五日后,集结开赴黑风峪。朱武军师将率军机堂参谋组全程观摩评牛现在,诸位可开始私下‘串联’了——记住规矩,三成!”
会议散了,众将三三两两走出聚义厅。不少人已经凑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陆啸特意慢走几步,看着林冲和卢俊义被各自的人围住。林冲那边,武松、石秀、刘唐等老弟兄自然靠拢;卢俊义身边,则有关胜、呼延灼、单廷珪等人。
但很快,有趣的现象出现了。
林冲与围上来的老弟兄了几句后,主动走向正欲离开的关胜。“关将军,留步。”
关胜转身:“林教头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林冲抱拳,“此次演练,林某抽中红方。素闻关将军马战撩,不知可愿来红方,助林某一臂之力?”
关胜明显一愣。他没想到林冲会第一个来邀请自己——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饶面,态度如此诚恳。
略一沉吟,关胜道:“蒙林教头看得起,关某敢不从命?只是……关某乃马军将领,恐与教头步军战术不合。”
“正要取长补短。”林冲认真道,“关将军野战经验丰富,正是林某所需。至于步马配合,咱们可边演练边磨合。”
话到这份上,关胜再无推辞理由,郑重回礼:“既如此,关某愿随林教头左右!”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卢俊义看在眼里。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嘴角浮起笑意。他想了想,大步走向正和阮二话的李俊。
“李俊兄弟。”
李俊回头,见是卢俊义,忙拱手:“卢员外。”
“蓝方缺一位水战高手。”卢俊义开门见山,“黑风峪虽以山地为主,但其东侧有段河道可通船。若善用水军,或可出奇制胜。不知李俊兄弟可愿来蓝方?”
李俊眨了眨眼。他是水军统领,以往演练多与阮氏兄弟搭档,鲜少与马军将领合作。卢俊义这个邀请,倒是新鲜。
阮二在一旁插话:“李俊兄弟,去呗!也让卢员外见识见识咱们水上的本事!”
李俊笑了:“承蒙卢员外看得起,李某愿往!”
就这样,一场看不见的“抢人大战”在梁山高层间悄然展开。陆啸定下的“三成规矩”,像一根无形的指挥棒,促使着将领们跨越原有的圈子,去接触、邀请那些原本不太熟悉甚至有些隔阂的同僚。
鲁智深最是直爽,他径直找到宣赞和郝思文——这两位是关胜的旧部,后上山将领中的中层军官。
“两位兄弟!”鲁智深嗓门洪亮,“洒家听你们弓马娴熟,正好洒家红方缺骑兵指挥。来来来,跟洒家干!保证让你们冲个痛快!”
宣赞和郝思文受宠若惊。他们虽是军官,但面对鲁智深这等元老猛将,平日里交往不多。此刻见他如此热情相邀,哪有拒绝之理?当即应允。
武松则找到了韩滔和彭玘。这二人原是三山系头领,后随呼延灼上山,算是中间派。
“韩兄、彭兄。”武松话不多,“我红方需要稳重之人守备后路。二位可愿担此任?”
韩滔、彭玘对视一眼,齐齐抱拳:“愿听武松兄弟调遣!”
卢俊义那边也没闲着。他亲自邀请了张清和龚旺、丁得孙——这三人是东昌府降将,上山不久,与元老们交往尚浅。
“张清兄弟飞石绝技,龚、丁二位兄弟善使飞枪飞叉,正是突袭破阵的利器。”卢俊义诚恳道,“蓝方欲设一支奇兵,非三位不可。”
张清本就对卢俊义的武艺人品钦佩,此刻见他如此重视自己,心下感动:“员外信得过,张某必效全力!”
蓝方还缺一位稳重老练的步军将领。卢俊义想了想,竟去找到了徐宁——这位金枪手是禁军教头出身,与林冲有旧,但上山后因负责钩镰枪训练,与众人交往都不深。
徐宁听了卢俊义的来意,有些犹豫:“卢员外,徐某与林教头有旧,若去蓝方与之对阵,恐……”
“演练而已,各尽其能,方显真章。”卢俊义笑道,“况且徐教头钩镰枪专克马军,林教头步阵中正缺破解骑兵之法。您来蓝方,正好让红方想想如何应对钩镰枪阵——这对双方都是磨炼。”
话到这份上,徐宁也觉有理,便应了下来。
短短两日,梁山高层间互动之频繁,远超平日。聚英酒馆里,常能看到原本不太坐一桌的将领们凑在一起,研究地图,讨论战术。虽然偶尔仍有生疏感,但那种“你们”“我们”的隐形界线,确实在模糊。
第三日,各营上报名单。陆啸和朱武在军机堂仔细审阅。
“总头领请看,”朱武指着名单,“红方主将林冲,副将关胜、鲁智深、武松。其下军官,来自后上山系的有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欧鹏、邓飞等,占比约四成,超出三成要求。”
“蓝方主将卢俊义,副将李俊、呼延灼、张清。其下军官,来自梁山元老系的有阮二、阮五、阮七、杜迁、宋万等,另有徐宁这类中间派,元老系占比也约四成。”
陆啸满意点头:“很好。让原本不同圈子的人必须在战场上相互依赖,这是最快的融合之法。”
朱武却有些顾虑:“只是……如此混编,指挥是否顺畅?若演练中因配合不力而败北,会不会反而加深嫌隙?”
“所以评判标准要多元。”陆啸道,“不仅要看胜负,更要看配合度、战术创新。哪怕输了,但若步骑协同有新突破,水陆配合有亮点,同样要记功奖励。关键是要让他们在‘一起做事’的过程中,看到彼茨长处,建立信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信任不是谈出来的,是打出来的,是一起扛过事、一起打过仗处出来的。”
五日后,黑风峪。
深秋的山谷,黄叶铺地,溪水清冽。红蓝两军共八千余人,已在此安营扎寨三日,进行前期侦察和适应。
第四日清晨,演练正式开始。
红方据守峪口一片高地,林冲以步军结阵于前,关胜率马军隐蔽于侧后林郑蓝方则从北面压来,卢俊义以马军为先锋,步军跟进,李俊的水军则沿东侧河道悄然前进。
第一次接触战,就出了“状况”。
红方前沿,鲁智深率一队步卒与蓝方呼延灼的马军接战。按照预案,鲁智深应稍作抵抗便后撤,诱敌深入。但鲁智深杀得性起,一禅杖“砸翻”两名蓝方骑兵后,竟带队反冲了过去!
侧翼林中,关胜看得直皱眉。他本打算等蓝方马军深入后,再从侧翼杀出截断。现在鲁智深这一冲,打乱了全盘计划。
“关将军,怎么办?”副将急问。
关胜当机立断:“提前出击!全军,随我冲!”
红方马军提前杀出,虽然冲乱了蓝方前队,但也失去了最佳的突袭时机。卢俊义在后方见状,立即调整,命张清的飞石队压上,龚旺、丁得孙的飞枪飞叉队侧翼掩护,稳住了阵脚。
第一回合,双方算是平手,但红方显然未能达成预定战术目标。
傍晚收兵后,红方大帐里,气氛有些沉闷。
鲁智深自知理亏,摸着光头嘟囔:“洒家……一时手痒,没忍住。”
林冲没有责备,而是看向关胜:“关将军,当时情况,可有更好应对?”
关胜沉吟:“鲁提辖勇猛突进,虽打乱计划,却也打乱列军部署。若我当时不急于全军出击,而是分兵一支快速迂回,抄蓝方后路,或许效果更好。”
“分兵迂回?”林冲若有所思,“但马军分兵,兵力分散,若被敌军各个击破……”
“所以需要步军配合。”关胜走到地图前,“若鲁提辖突击时,能有另一支步军从侧翼同步压上,牵制敌军注意力,我迂回部队便更易成功。”
鲁智深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洒家正面硬冲,另一队兄弟侧面拉扯,关将军绕后捅屁股!嘿嘿,下次就这么干!”
武松在一旁道:“那需要极默契的步步配合、步骑协同。咱们红方步军来自各营,指挥信号、行动节奏都需统一。”
“那就练!”林冲拍板,“从明日始,步军各队每日合练两个时辰,统一号令,磨合节奏。”
另一边,蓝方大帐里,也在总结。
卢俊义指着地图上的东侧河道:“李俊兄弟,今日水军沿河前进,虽未直接参战,但起到了牵制作用。红方不得不分兵监视河道,减轻了我正面压力。”
李俊笑道:“可惜河道太浅,大船进不来,只能用艇。若能在上游筑临时坝,蓄水后放闸,或可制造一次水攻。”
“水攻?”卢俊义眼睛一亮,“详细!”
李俊便讲起水战中的一些战法。卢俊义虽擅马战,但对水战了解不深,听得津津有味。呼延灼、张清等人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如何将水攻与步骑进攻结合。
这一刻,什么“元老”“后上山”的标签似乎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同袍”“战友”的身份。大家围在地图前,绞尽脑汁,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打赢。
接下来的几日,对抗愈发激烈,但配合也日渐默契。
红方步军在林冲、武松的调教下,阵型变换更加流畅。鲁智深学会了控制突击节奏,关胜的马军与步军的协同也越来越像样。一次夜间袭营,红方步骑配合,差点断了蓝方的后勤营地。
蓝方那边,卢俊义采纳了李俊的建议,真的组织人力在上游筑了个临时水坝。一次正面交锋时,突然放水,虽因水量不大未能造成实质“伤亡”,但确实让红方前沿阵型大乱,趁机推进了三百步。
张清的飞石队与龚旺、丁得孙的飞叉队配合,形成了中距离的精准打击力量,给红方造成了不麻烦。徐宁的钩镰枪队则专门针对红方马军,逼得关胜不得不改变冲锋路线。
十日期满,演练结束。
军机堂的评判结果是:蓝方略占优势,夺取了更多预设要点;但红方在步骑协同、夜间作战方面表现突出。综合评定,双方战平。
更重要的是,朱武在总结报告中写道:“演练期间,红蓝两军内部,不同出身将领间交流频繁,配合日渐默契。多次出现步军将领主动为马军创造战机、马军将领掩护步军侧翼之事。原有隔阂,于实战磨合中显着消融。”
回山那日,秋风已带寒意。但将领们并肩而行,谈笑风生。
鲁智深拍着宣赞的肩膀:“宣赞兄弟,你那手连珠箭真不赖!下次再搭档,洒家冲前头,你在后面给洒家掩护!”
宣赞笑道:“鲁提辖放心,您冲到哪里,末将的箭就射到哪里!”
另一边,关胜与林冲并肩而行,讨论着步骑协同的几种阵型变化。李俊则和卢俊义约好,日后水军学堂开课,请卢员外去讲讲骑兵战术。
陆啸在山门迎接众人。看着这一幕,他嘴角浮起笑意。
平衡术的精髓,从来不是压制矛盾,而是引导矛盾转化为动力。就像治水,堵不如疏。让不同的水流在规定的河道里奔涌、碰撞,最终汇成更强大的洪流。
当然,他知道,一次的演练不可能完全消除所有隔阂。但至少,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不同背景、不同理念的人,看到了彼茨价值,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而信任,是一切团结的基石。
“总头领,”林冲和卢俊义一同上前复命,“演练结束,请总头领训示。”
陆啸看着二人——他们身上还带着严练的尘土,但眼神清明,并肩而立。
“辛苦了。”陆啸微笑,“回去好好休息。三日后,军机堂开会,总结此次演练得失,制定冬季训练大纲。”
“还有,”他补充道,“告诉将士们,此次演练表现出色者,皆有嘉奖。不分红蓝,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唯功是赏。”
“遵命!”二人齐声应道,相视一笑。
秋风掠过山道,卷起落叶纷飞。但梁山这座大船,船上的水手们,桨橹正在变得更加协调。
更大的风浪还在前方,但至少此刻,船更稳了。
喜欢水浒:掌梁山,反招安,图天下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水浒:掌梁山,反招安,图天下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