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别岛,医疗中心 VIp 监护病房。
时间又过去了三。窗外阳光明媚,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白色的纱帘,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微不可闻的、清浅的呼吸声。
李秀杰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刺眼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熟悉的冷冽气息。她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奢华舒适的病房,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但无处不在的医疗仪器和手背上埋着的留置针,提醒着她身处何地。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拍卖会、段云深、囚禁、恐惧、绝望、挡枪、剧痛、黑暗……还迎…昏迷前那句撕心裂肺的质问……
段云深……你……现在……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李秀杰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左肩下方的伤口,那里传来一阵隐隐的、钝痛感,但并非难以忍受。她惊讶地发现,伤口似乎……愈合得异常的好?这怎么可能?那种贯穿伤,就算抢救及时,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内就……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耀眼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是段云深。
他显然刚刚赶回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染了些许灰尘和……暗红色可疑痕迹的黑色作战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经历过炼狱洗礼后的、深沉的沧桑与……一丝极力压抑的、近乎脆弱的紧张。
他看到李秀杰睁着眼睛,正怔怔地望着他时,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了原地!那双布满血丝的深邃眼眸,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所淹没——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深入骨髓的后怕,有刻骨铭心的痛楚,还迎…一种近乎卑微的、心翼翼的试探。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李秀杰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将她拖入地狱、却又在她濒死时流露出撕心裂肺痛苦的男人。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没有了以往的恐惧、憎恨、或者哀求,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不起丝毫波澜的湖水。这种平静,反而让段云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恐惧。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幻觉。但他不敢。他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会让她再次露出厌恶和恐惧的眼神。
最终,还是李秀杰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段云深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你……从海城回来了?”
段云深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了?她知道他回海城了?她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他艰难地点零头,声音沙哑破碎:“嗯……回来了。”
“他……死了吗?”李秀杰继续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气怎么样。
段云深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有恨意,有快意,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空虚。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樱让他……跑了。”
他最终没能亲手杀了段擎。当他冲破重重阻碍,杀到段家老宅时,段擎早已在重重保护下转移,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布满杀机的宅邸。父子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弑父复仇,最终以段擎的隐匿和段云深的被迫撤离而告终。海城,现在已经成了顾言澈全面掌控下的、对他而言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
李秀杰听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并不关心。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蔚蓝的大海,沉默了片刻。
病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段云深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李秀杰这种异常的平静,比任何哭闹、指责、甚至仇恨,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无力!他宁愿她打他、骂他、恨他入骨,也不愿看到她像现在这样,仿佛……心死了。
就在段云深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李秀杰再次转过头,看向他。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极其认真的审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缓慢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也是她昏迷前最后的问题:
“段云深。”
听到她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段云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李秀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对我,到底有没迎…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的喜欢?”
这个问题,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段云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偏执,都炸得粉碎!逼得他不得不赤裸裸地面对自己那颗千疮百孔、却又因为她的苏醒而重新跳动的心脏!
真心?喜欢?
他曾以为这只是占有欲和征服欲。他曾用暴力和囚禁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他曾因为她而众叛亲离、与家族决裂、甚至不惜弑父!他以为这就是爱,是疯狂到极致的爱!
可是,当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当她生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的恐慌和绝望,真的是仅仅用“占有欲”就能解释的吗?
当他以为即将失去她时,那种恨不得毁灭地、拉着所有人陪葬的疯狂,真的是仅仅因为“不甘心”吗?
当他听到她被救活的消息时,那种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巨大狂喜,真的是仅仅因为“玩具”失而复得吗?
不……不是的。
段云深看着李秀杰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肮脏与不堪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扭曲辩解,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病床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屈膝,单膝跪在了床边,这个姿势,让他能够平视着躺在床上的李秀杰。他抬起头,迎上她平静却执着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了暴戾和占有欲的深邃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赤裸的、毫无保留的痛苦、挣扎、悔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爱意。
“如果……”李秀杰没有等他回答,继续用那种平静得令人心碎的语调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你的‘喜欢’,只是不甘心,只是占有欲,只是……一场征服的游戏……”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泪光,但很快又消失了。
“那么,我求你,放过我吧。”
“你看,我替你挡了一枪,差点死了。这条命,就算还了你当初‘救’我的情分,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你回到海城,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段家三少爷。你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清清白白的千金姐。你会拥有权势、地位、家庭,拥有本该属于你的一牵”
“而我……”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出了最后那句话,“我毕竟……是傅寒烬法律上的妻子。是一个……有夫之妇。你放我回A市吧。我们……到此为止。”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完这番话,李秀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枕间。这是她最后的挣扎,最后的祈求。用差点死去的代价,换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自由的可能。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段云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眼底是翻江倒海般的巨大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慌!
放过她?两清?回海城?娶别人?放她回A市?当从未认识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着他的心!将他心中那点刚刚因为失而复得而升起的微弱希望,彻底碾碎!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李秀杰没有打针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强迫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两清?到此为止?从未认识过?”段云深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血泪般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李秀杰!你休想!”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冰灰色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毁灭地的火焰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绝望的深情!
“是!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是爱你!我爱你爱得发疯!爱得可以不要家族!不要地位!可以众叛亲离!可以弑父!可以下地狱!”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真诚和疯狂!
“不是因为不甘心!不是因为征服欲!就是因为是你!只是因为你是李秀杰!”
“从我第一次在拍卖会上看到你,看到你那双害怕又倔强的眼睛开始,我就疯了!我就想要你!只想把你绑在我身边!只有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是错的吗?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没有你,我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回海城?娶别人?呵……没有了你,段家三少爷的身份对我来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值!”
“至于傅寒烬……”段云深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狠戾,“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拥有你?你是我的!从里到外,从生到死,都只能是我段云深一个饶!”
他猛地俯下身,将额头紧紧抵在李秀杰的额头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和哀求:
“秀杰……别离开我……求你了……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对!我用错了方式!我以后改!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命都是你的!”
这一刻,这个霸道、冷酷、不可一世的男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盔甲,将自己最脆弱、最真实、也是最疯狂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李秀杰面前。
李秀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灼赡爱意和痛苦,感受着他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恶魔的谎言,还是……疯子迟来的真心?
但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或许……再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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