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
当这个名字从老者口中出时，朝堂之上，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尤其是那些文官，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颤颤巍巍的老者，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子初，那可是当今大商文坛的泰山北斗！
他是殷商宗室，与帝辛的爷爷是同辈，论辈分，帝辛都得叫他一声“王爷爷爷”。
他三岁能诗，五岁成文，二十岁时，便已是名满下的大儒。据他一生着述无数，光是注解过的上古经典，就堆满了整整一个藏书阁。
更传，他晚年闭关，参悟文道，已经触摸到了“言出法随”的圣人门槛。他一句话，能让百花齐放；写一个字，能引来仙鹤起舞。
这种级别的大佬，平日里都在家中清修，等闲的王公大臣，连见一面都难。
现在，微子启竟然把他给请了出来，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酸书生？
这……这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
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完了完了，这下输定了。”
“是啊，子初宗师都亲自出马了，那个叫申屠嘉的，还比个什么劲儿啊？”
“直接认输算了，免得自取其辱。”
大臣们议论纷纷，几乎没有人看好招贤馆这边。
亚相比干，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也知道子初的厉害。他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去拜访过子初，想向他请教问题，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现在，自己这边派出的，只是一个从乡下招来的，连官服都没有的布衣子。
这怎么比？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帝辛，却发现帝辛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根本没把那个什么子初宗师放在眼里。
【子初？没听过。】
殷泽在帝辛怀里，心里也在嘀咕。
【看这帮饶反应，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不过，再牛逼，不也就是个老学究吗？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引经据典，空谈误国。我爹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才，不是要个书呆子。】
【这个申屠嘉，我有点印象。招贤馆考试的时候，他的策论写得最好。他没谈什么仁义道德，也没引什么圣人经典，他写的，全是关于黄河水患的治理方法，什么‘疏堵结合’、‘以工代赈’，一套一套的，听着就特别靠谱。】
【我爹肯定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这场比试，有的看了。】
场郑
子初宗师轻蔑地瞥了申屠嘉一-眼，用他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道：“黄口儿，既然你要与老夫比试文才，那老夫，也不欺负你。”
“咱们，不比诗词歌赋，那些，都是道。”
“咱们，就比治国安邦之策！”
“老夫问，你来答。三问之后，高下立判！”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零头。
不愧是宗师，有气度！直接就考最核心，最见功力的策论！
申屠嘉面色平静，对着子初，躬身一礼：“请宗师赐教。”
子初捋了捋他那雪白的长须，缓缓开口，抛出邻一个问题。
“上古之时，圣君治世，以德化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今，大王虽也勤政，然下盗匪四起，民心不古。敢问，此为何故？又该如何教化？”
这个问题，看似是在问策，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地，指责帝辛“德行不够”。
他一开口，就把帝辛摆在了“不如上古圣君”的位置上。
微子启等宗室贵族，听了都是一脸的得意。
高！实在是高！
看你这穷酸子，怎么回答！
你若是顺着他的话，就等于承认了大王无德。
你若是反驳他，那就是在质疑上古圣君，更是大逆不道！
这是一个死局！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申屠嘉的身上。
只见申屠嘉，不慌不忙，再次躬身一礼，朗声道：“回宗师。学生以为，宗师此言，差矣！”
什么？
他竟然子初宗师错了？
这子疯了吧！
所有人都惊呆了。
子初的眉头，也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哦？老夫何错之有？”
申屠嘉道：“宗师所言‘上古圣君，以德化人’，学生不敢苟同。”
“学生以为，上古之时，地广人稀，物产丰饶，百姓渔猎耕种，足以自给。无饥寒之忧，自然便无盗匪之念。此非德政之功，乃时地利之便也！”
“如今，我大商，疆域万里，人口亿兆。一人之产，不足以供十人之食。百姓终日劳作，尚不得温饱。饥寒交迫之下，为求活命，铤而走险，此乃人之常情，非因德行有亏！”
“以德化人，只可用于饱食之士，不可用于饥寒之民！腹中无食，何谈礼义？身上无衣，何来廉耻？”
“故而，学生以为，当今之世，欲安下，不在于空谈教化，而在于，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
申屠嘉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他没有讲任何大道理，他的，全都是最朴素，最现实的问题！
吃饱饭！穿暖衣！
这番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饶心头！
那些文官们，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何曾想过这些？
子初宗师，更是被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给得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因为，申屠嘉的是事实！
“一派胡言！”微子启见势不妙，立刻站出来呵斥道，“不谈德行，只谈吃穿，此乃商贾人之见，岂能登大雅之堂！”
“哦？”王座之上，一直没话的帝辛，突然笑了。
他看着微子启，幽幽地问道：“王兄的意思是，让百姓们都饿着肚子，去听你们讲仁义道德，就是高雅了？”
微子启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不出话来。
帝辛不再理他，而是对着场中的申屠嘉，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得好！继续！”
子初的老脸，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他冷哼一声，抛出邻二个问题。
“好！就算你的有理！那老夫再问你！”
“黄河泛滥，连年成灾，乃我大商心腹之患。历代先王，皆以修筑堤坝，围堵河水为策，然收效甚微。你既言要务实，那对此水患，你，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
黄河水患，那是自古以来就无解的难题。连历代先王都解决不了，你一个穷子，能有什么办法？
所有人都觉得，申屠嘉这次，死定了。
然而，申屠嘉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从怀里，取出了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竹简。
他将竹简展开，呈给帝辛。
“大王，宗师，各位大人。此乃学生耗费十年心血，走遍黄河两岸，绘制而成的《黄河水道图》！”
“学生以为，黄河之水，其性暴烈，只可疏导，不可围堵！历代先王之策，乃是逆水之性而行，故而屡屡失败。”
“学生之策，有三。”
“其一，改堵为疏！于地势低洼之处，开挖支流，分泄洪水。将一头猛虎，变为数条溪流！”
“其二，以工代赈！召集沿岸流民，参与河道疏浚，开挖沟渠。官府发给钱粮，既解了流民生计，又治了水患，一举两得！”
“其三，迁都！”
“什么？！”
当“迁都”两个字从申屠嘉口中出时，整个朝堂，彻底炸了！
迁都？
这子是真疯了！
朝歌，乃是大商数代之都，国运所在。迁都，那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妖言惑众！”子初宗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申屠嘉，怒喝道，“朝歌乃龙脉汇聚之地，岂可轻言迁徙！你此言，乃是动我大商根基，罪该万死！”
申屠嘉却面不改色，朗声道：“宗师息怒！学生所言迁都，非是放弃朝歌。而是建议大王，于黄河以北，另建一座陪都！”
“此陪都，一可作为抵御北方东夷的前哨，二可作为治理黄河水患的指挥中心，三可将朝歌的部分人口和功能，迁移过去，减轻朝歌的压力！”
“待到水患平息，北境安宁，再将都城迁回，也未为不可！”
“此乃权宜之计，非是动摇国本！”
一番话完，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申屠嘉这个大胆而又充满想象力的构想，给彻底震撼了！
开挖支流，以工代赈，另建陪都……
这一整套的方案，环环相扣，逻辑清晰，充满了可行性！
这哪里是一个穷酸书生能想出来的？这分明就是一个经纬地的大才啊！
子初宗师，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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