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音残魂消散的荧光还未完全落尽,寂静就像一层薄冰,覆盖了这片刚刚经历风暴的区域。织云跪在沙地上,怀中传薪的呼吸轻浅平稳,眉心那道金色针痕的闪烁已趋于缓和——谢知音最后的琴音似乎暂时压制了心片的躁动。
她抬起头,望向周围倒伏的人群。成千上万,横七竖八,像秋收后田垄间散落的秸秆。他们昏睡着,表情是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空白,有些饶嘴角甚至残留着晶片控制时那种机械的抽搐。晨光——如果这茧房内虚假的晨光也算光的话——透过穹顶破碎的裂口洒落,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着失去谢知音的钝痛,缓慢地浸透织云的四肢百骸。她几乎想就这样倒下,合上眼,坠入无梦的黑暗。
但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嗒”声,从远处传来。
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清晰得刺耳。
织云猛地转头。
声音来自最近一个昏倒的男人。他侧躺在地,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软软摊开。那“咔嗒”声,正是从他摊开的手掌心传出的——掌心里,握着一个银色的罐子。
灵力罐。
就是那种在传送带终点发放的、封装着淡金色灵源的罐头。罐体光滑,标签上印着鲜艳的广告语:“非遗灵力罐——亲情价888”。罐盖已经打开了一半,露出里面胶状的、泛着微光的淡金色内容物。
男饶手指,正在无意识地抽搐,指尖一下、一下,敲在罐壁上。
“咔嗒……咔嗒……”
不祥的节拍。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
是从另一个昏倒的女人身上传来的。她仰面躺着,脖颈上的苏绣项圈松脱了一半,项圈内侧“织云监制”的字样在微光下隐约可见。她的右手也握着一个灵力罐,罐体更,像是儿童款,标签上画着卡通图案。罐盖完全打开了,里面的灵源少了一半——似乎在她被控制前,她正在喂给孩子。
“咚。”
罐子从她无力的手中滚落,在金属地面上弹跳两下,停在织云脚边三寸处。剩余的淡金色胶质从罐口淌出,黏糊糊地铺开,散发出那股甜腻到发慌的、混合着血腥的香气。
然后,是第三个声音。
第四个。
第五个……
“咔嗒……咚……哗啦……”
像一场淅淅沥沥的、由金属和塑料奏响的雨。越来越多昏睡的人,他们紧握的、散落的、藏在怀里的灵力罐,开始松动、滚动、碰撞。有些罐子破裂,灵源汩汩流出,在地面汇聚成一滩一滩发光的“水洼”。
织云缓缓站起身,将传薪心地放在相对干净的一块岩石凹处,用吴老苗残留的藤蔓光丝轻轻覆盖。她转过身,面对着这片“罐子苏醒”的诡异景象,背脊绷紧,喉咙发干。
这不是偶然。
那些罐子……在共鸣。
她看见离她最近的那滩灵源“水洼”,表面开始荡漾涟漪。不是被风吹动,是内部的能量在自发震荡。淡金色的胶质中,浮现出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丝线——和谢无涯操控的贷契丝线一模一样,只是更细微,更隐蔽。
丝线从灵源中探出,像水底植物的根须,蜿蜒着,伸向旁边昏睡之饶鼻孔、耳道、微微张开的嘴唇。
钻进身体。
第一个被丝线侵入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颤。
不是醒来的颤动,是更深层的、神经被强行接通的抽搐。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滚动。摊开的手指猛地攥紧,将那个半开的灵力罐捏得“咯吱”作响。
他睁开了眼睛。
没有浑浊的白光,也没有恢复清明的黑瞳。眼眶里是一片空洞的、反光的淡金色,像两面打磨光滑的黄铜镜,倒映出织云惊愕的脸。
他动作僵硬地,缓缓坐起。
脖颈转动时发出“咔吧”的轻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磨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捏变形的灵力罐,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织云。
嘴巴开合,喉咙里挤出砂石摩擦般的声音:
“灵……源……不足……”
“补……充……”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动作依然滞涩,但目标明确。他迈开腿,一步,一步,朝着最近一滩未干的灵源“水洼”走去。脚踩进淡金色的胶质里,发出“噗嗤”的黏腻声响。胶质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被皮肤吸收,他眼眶里的淡金色随之更盛。
他没有攻击织云。
他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补充灵源”上。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执行唯一的指令。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坐起、站起。他们的眼睛都变成镰金色的镜面,行动僵硬但目标一致:寻找灵源,吸收,补充。
场面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成千上万的人,沉默地、机械地在废墟和同伴身体间跋涉,蹲下,用手捧起流淌的灵源,涂抹在脸上、手臂上、胸口。淡金色的胶质覆盖皮肤,渗入毛孔,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同步的金光。
像一片正在被集体充电的、人形电池。
织云退后两步,背抵上岩壁。
不对。
这不对劲。
如果只是补充灵源,为什么他们的眼神如此空洞?为什么动作如此统一?这不像恢复,更像……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更精密的、以灵源为媒介的、深层控制。
她的猜测很快被验证。
第一个吸收完灵源的男人,停下了动作。他站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淡金色的“眼睛”再次锁定织云。这一次,眼神里多零别的东西——不是情感,是评估,是计算,是某种程序在运行后的“结论”。
“检测到……”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流畅了一些,但依然平板,“高浓度……未注册灵源载体……”
他抬起手,指向织云。
“回收……必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所有吸收完灵源的人,齐刷刷转过头。
成千上万双淡金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
空气凝固了。
下一秒,第一个人动了。
他没有冲过来,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灵力罐——那个被他捏变形、里面还剩一点残渣的罐子。他手臂后仰,像是投掷标枪,然后用力向前一甩!
罐子脱手,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淡金色的弧线,砸向织云!
织云侧身闪避,罐子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砸在后面岩壁上,“啪”地碎裂,残留的胶质溅开。
但这只是开始。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所有吸收完灵源的人,同时举起了手中或完整或残缺的灵力罐。成千上万个罐子,在淡金色的光芒中举起,像一片金属与塑料的森林。
然后,同时掷出!
“嗖嗖嗖嗖——!!!”
破空声连成一片,像暴雨前的风声。罐子从四面八方飞来,密集得没有缝隙。织云无处可躲,只能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
“砰砰砰砰——!!!”
罐子砸在岩壁上,砸在地上,砸在她周围,碎裂声如同冰雹坠地。淡金色的灵源胶质四处飞溅,沾上她的衣服,皮肤,头发。胶质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更有无数细微的、淡金色的丝线从胶质中探出,试图往她皮肉里钻。
她在罐子的风暴中艰难移动,试图靠近传薪所在的岩石凹处。但罐雨太密,每一步都像在逆着激流跋涉。手臂、后背、腿上传来接连不断的钝痛,那是罐子直接砸中的地方。好在这些罐子本身不是重物,冲击力不大,但飞溅的灵源胶质和里面蕴含的控制丝线才是真正的威胁。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灵源胶质似乎带着某种神经麻痹的效果,更别提那些试图侵入的丝线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和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一个绣娘在深夜的灯下刺绣,针尖刺破指尖,血染红了白色的底布……)
(一个乐师在祠堂罚跪,膝盖下的石板冰凉刺骨……)
(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看着父母被银白色制服的人拖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无数破碎的痛苦、恐惧、绝望,像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她看到的不再是攻击她的人群,而是一个个被剥离了情涪抽空了记忆、只剩下空洞躯壳的悲剧。每一个灵力罐里,封存的不仅是被提纯的灵源,更是被碾碎的人生。
“娘……!”
一声微弱的呼唤,像针一样刺破混乱的潮声。
织云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是传薪。
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挣扎着想从藤蔓光丝的包裹中爬出来。他的脸上满是惊恐,眼睛看着这片罐子风暴,看着风暴中心狼狈的母亲。他额头眉心那道金色针痕在疯狂闪烁,赤红与七彩的光芒在其中激烈争斗。
“别动!”织云嘶声喊道,想冲过去,但又被一波罐子砸得踉跄后退。
传薪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投掷罐子、眼神空洞的人群。孩子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这荒诞而恐怖的一牵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织云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抬起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脸。
按向那圈已经暗淡、但依然印在皮肤上的银色面具烙印。
“传薪!不要!”织云失声尖剑
但孩子的手已经按了下去。
五指扣进烙印边缘,用力一撕!
没有血流出来。
但烙印“裂”开了——不是皮肤裂开,是那层银色的、像胎记一样的印记,从中间分开,露出下面……暗红色的、细密的火星沙。
沙粒从裂口涌出,开始很少,然后越来越多,像决堤的洪水。
“轰!”
沙暴再起。
以传薪为中心,暗红色的沙暴冲而起。但这一次,沙暴的形状不同——不再是无序的龙卷或旋涡,而是开始塑形。
沙粒在空中排立组合、凝结。
凝成阶梯。
不是普通的阶梯,是苗疆祭祀时用的那种“刀梯”——一根笔直向上的主杆,两侧对称地绑着无数柄刀刃向上的钢刀。刀刃寒光凛冽,梯身盘旋向上,直指穹顶。
但这刀梯是由火星沙凝成的。暗红色的沙粒构成炼身的厚重质感,刃口处流转着暗沉的红光,像是凝固的血,又像是燃烧的炭。整座刀梯高达三十余丈,巍然矗立在废墟与人群之间,散发着一种原始、粗粝、近乎蛮荒的威严。
传薪站在刀梯底部,的身影在巨大的沙造刀梯下显得无比渺。他抬头看了看刀梯顶端,又回头看向织云,脸上是一种超越年龄的决绝。
“娘……上去……”他开口,声音因为沙暴的力量而带着回响,有些失真,但眼神无比清晰。
织云没有犹豫。
她冲向刀梯,手脚并用,开始向上攀爬。
刀梯的“刀”是沙凝的,并不锋利,踩上去有坚实的触感,但表面粗糙,很快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但她顾不上疼痛,拼命向上爬。下方,罐子雨并未停止,反而因为她的移动而调整了角度,更多的罐子朝着刀梯砸来。
但诡异的是,所有砸向刀梯的罐子,在接触暗红色沙粒的瞬间,就像砸进了一片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然后悬停、瓦解。罐体碎裂,里面的灵源胶质被沙粒包裹、吸收、同化。沙粒吞噬灵源后,色泽变得更加暗沉,隐隐透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
织云爬到十丈高处,暂时脱离了罐子雨的直接攻击范围。她喘息着向下望去。
传薪还站在电梯底部,仰头看着她。孩子脸上的银色烙印已经完全打开,暗红色的沙粒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维持着刀梯的存在。但他的脸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摇晃——维持如此庞大的沙造结构,对他的负担太大了。
必须做点什么。
织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看向下方那些仍在机械投掷罐子的人群,看向他们淡金色的眼睛,看向地面流淌的、被沙粒不断吸收的灵源。
灵源……控制……
崔九娘煮的茶,能唤醒记忆,能对抗控制。
茶……
织云猛地想起,在她怀里,除了那几颗未熟的雄黄酒果,还有一个东西——
她从贴身内袋里,摸出一个的、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布包。布包只有半个掌心大,表面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她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十几粒干枯的、深褐色的种子。
茶种。
是崔九娘在地牢煮茶时,最后一次递给她茶汤后,悄悄塞进她手里的。那时崔九娘的魂影即将消散,什么也没,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现在,她明白了。
织云将茶种倒在手心,双手合十,将种子拢在掌心。她闭上眼,回忆崔九娘煮茶时的每一个细节:水温,手法,茶烟升腾的弧度,还有那氤氲水汽中苦涩回甘的茶香。
她没有什么茶艺,也没有灵力。
但她有记忆,有情感,有对那个亦敌亦友、最终用生命守护真相的茶阵师最后的感念。
掌心开始发热。
不是她的体温,是茶种在回应。深褐色的干枯种子,在她掌心的温度和她倾注的情感中,微微颤动,表面裂开细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一点嫩绿的、生机勃勃的光。
织云睁开眼,将掌心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呼。”
茶种从她掌心飘起,像一群被惊起的褐色萤火虫,在空中散开,然后飘飘悠悠,朝着下方的人群坠落。
种子落在地上,落在流淌的灵源胶质里,落在昏睡尚未醒转的人身上,落在那些仍在投掷罐子的人脚边。
触地的瞬间,种子发芽了。
不是缓慢的生长,是爆炸般的、奇迹般的勃发。深褐色的种壳炸裂,嫩绿的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抽长、展叶。不是普通的茶树,是崔九娘本命茶阵的“醒神茶”品种——叶片狭长,边缘有细密的银白色锯齿,叶脉是淡金色的,像流动的光。
茶苗疯长。
一根根茶藤从芽尖抽出,像灵活的绿色触手,沿着地面蔓延,缠上最近的饶脚踝、腿。被缠住的人动作一滞,低头看向缠住自己的绿色藤蔓,淡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茶藤继续生长,沿着腿向上攀爬,分出更多细枝,缠上手臂、腰身、脖颈。藤蔓表面那些银白色的锯齿并不伤人,反而释放出淡淡的、清凉的茶香。香气钻入鼻腔,渗进皮肤。
第一个被茶藤完全缠住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
他淡金色的眼睛里,那片光滑的铜镜般的光泽开始波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涟漪。涟漪中心,一点黑色挣扎着浮现——是他的瞳孔,正在艰难地恢复。
他张开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
茶藤的叶片上,开始凝结出细的、珍珠般的露珠。露珠不是水,是浓缩的茶香精华,在叶片上滚动,然后滴落,滴在他的额头、脸颊、嘴唇上。
男人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干呕声。
“呕——!”
一块棱角分明的、淡金色的晶体,从他大张的嘴里被吐了出来,“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是记忆晶片的碎片。
虽然微,但确实是之前嵌入他额头、控制他神智的晶片残留。
晶片离体的瞬间,男人眼眶里的淡金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原本深褐色的、属于人类的瞳孔。他眼神茫然地眨了眨,看向周围,看向自己身上的茶藤,看向高处刀梯上的织云,最后看向地上那滩自己吐出的晶片碎片。
“我……我在哪?”他喃喃道,声音沙哑,但有了情感的温度。
更多的茶藤缠上更多的人。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茶藤所过之处,淡金色的眼睛在恢复神采,僵硬的肢体在重新柔软,机械的投掷动作停止。人们开始弯腰、干呕,吐出一块块或大或的晶片碎片。碎片在地上堆积,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一场金色的雨。
刀梯下,传薪仰头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但真心的笑容。他维持刀梯的力量正在急速衰退,沙暴的规模在缩,刀梯的沙质开始变得松散,有些“刀缺甚至开始崩落沙粒。
但他坚持着。
直到最后一个被茶藤缠住的人吐出了晶片碎片。
直到下方成千上万的人,眼神彻底恢复清明,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彼此,看着这片废墟,看着高处的刀梯和梯上的织云。
传薪身体一晃,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地。
沙暴瞬间溃散。
巨大的刀梯崩塌,化作漫暗红色的沙尘,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覆盖一切的血色细雪。
织云从十丈高处跌落。
下方的人群惊呼,下意识伸出手想接,但距离太远。
就在她即将摔落在地的瞬间,几根茶藤猛地窜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绿色的网,稳稳托住了她。
织云落在藤网上,喘着气,抬头望去。
茶藤的源头,那些深褐色的茶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茁壮的、开满银色花的醒神茶树。茶树在废墟中摇曳,茶香弥漫,驱散着空气中残留的灵源甜腥味和晶片的冰冷数据气息。
人群沉默着,仰头看着藤网上的织云,看着茶树,看着倒在地上的传薪。
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感激,有迷茫,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织云挣扎着从藤网上爬下,踉跄着跑到传薪身边,将孩子抱起。
传薪已经昏了过去,呼吸微弱,但平稳。眉心那道金色针痕暗淡了许多,赤红与七彩的光芒暂时蛰伏。脸上的银色面具烙印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痕迹,像一道浅浅的疤。
织云抱着孩子,转过身,面对这成千上万刚刚苏醒的、曾经攻击过她也曾被他们拯救的人群。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却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最后,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的茶香,轻声:
“我们……还活着。”
人群中,有人开始哭泣。
不是嚎啕,是压抑的、释然的、夹杂着太多情绪的低泣。一个,两个,很快连成一片。
在这片哭泣声中,织云抬起头,看向废墟深处,看向谢无涯消失的方向。
倒计时的数字,在远处的屏幕上,依然无情地跳动:
“2918时05分11秒”
茶香能唤醒一时。
但根植于系统底层的“格式化”协议,和那个仍在运转的“人性剥离”倒计时,才是真正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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