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二字，裹挟着胤禛身上凛冽的寒气，如同两柄淬了万年玄冰的利刃，狠狠扎进林晚晚的耳膜，穿透她因火锅而餍足、此刻却被冻得麻木的神经！
**轰！**
林晚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不是恐惧，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反而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式疯狂！咸鱼被逼急了，也是会掀锅的！
**妖孽？**
**我是妖孽？！**
**行！**
**老娘今就妖给你看！**
巨大的委屈、荒谬感以及被反复折腾积累的怨气，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甚至忘记了瘫坐在地的狼狈姿势，忘记了嘴边残留的红油，忘记了手里还捏着那根罪恶的竹棍。
在胤禛那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滥冰冷目光逼视下，林晚晚猛地仰起头！脸上那惊骇欲绝的呆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豁出去的癫狂！那双因为茱萸辣意和惊恐而泛红的眼睛，此刻竟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
“妖孽？！”林晚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嘶吼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暖阁里炸响，“王爷妾身是妖孽？！”
她甚至撑着冰凉的地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上那件沾着红油、打着补丁的旧里衣，此刻在她身上竟莫名透出一股不管不鼓彪悍气息。她直视着胤禛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眸，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容：
“王爷圣明！妾身…确实是‘妖孽’！”她故意拖长了“妖孽”二字的音调，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不过！妾身这‘妖孽’，修的可是正途！行的可是大善！做的是为太后祈福、为王爷分忧、为这大清江山社稷求一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无上功德！”
**祈福？**
**五谷丰登？**
**无上功德？**
胤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狠狠一蹙！眼底的冰寒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绝伦的“正途大善”论冲击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林晚晚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凝滞！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求生的本能让她那颗被火锅和恐惧搅成一锅粥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禹步！上古巫舞！祈福！** 这几个词如同救命符咒，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
她猛地一指旁边角落里，那堆被布盖着、此刻在昏暗中如同蛰伏巨兽的“法器”材料——金丝楠木踏罡板、珊瑚珠串、红绿金亮片布料、插满五彩鸡毛的“火鸡掸子”！
“王爷请看！”林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棍附体般的庄严（破音），“妾身夜不能寐，心忧太后凤体，更忧今岁收成！故焚香祷告，得神人托梦！授此‘五谷丰登祈福大禹步’！此舞，乃上古禹王沟通地、泽被苍生之遗法！脚踏北斗，身引风雷，手舞祥瑞！一步祈风调！一踏求雨顺！一甩佑丰登！”
她越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编造的宏大叙事里，仿佛刚才那个瘫在地上偷吃火锅的不是她本人：
“妾身方才…方才正是在借这人间烟火之气，演练沟通地之法！这铜盆红汤，乃是模拟社稷熔炉！这茱萸辛烈，乃是驱邪避秽！这肉菜翻滚，乃是象征五谷丰饶！妾身亲尝，是为感应地生机！此乃…此乃秘法所需！绝非贪图口腹之欲啊王爷！”（最后一句明显底气不足，但被她强行用音量盖过）
暖阁里一片死寂。
桃悠悠转醒，恰好听到最后几句，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春杏秋菊抱在一起，抖得更厉害了，看向自家格格的眼神充满了“格格疯了”的终极绝望。
连门外侍卫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胤禛脸上的寒冰似乎裂开了更大的缝隙，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的怒火里，第一次清晰地掺杂了一种名为“荒谬绝伦”的复杂情绪。
林晚晚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还带着豁出去的潮红。她知道这番鬼话漏洞百出，堪比筛子！但她赌的就是胤禛对“太后祈福”、“祥瑞”、“上古秘法”这几个词的忌惮！赌的就是他暂时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来应对这盆滚烫的红油火锅！
**死马当活马医！**
**神棍人设，立住！**
胤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林晚晚那张写满“我就是在胡袄但你能奈我何”的悲壮脸上，反复扫视。从她油乎乎的嘴角，到她沾着灰的前襟，再到那根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是什么“法器”的竹棍…
良久，久到林晚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威压压垮、脸上的悲壮快要绷不住的时候——
胤禛终于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山雨欲来的风暴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
**“五谷丰登…祈福大禹步？”**
**“好…很好。”**
他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晚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也带着一丝…仿佛在看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的荒谬福他没有再什么，甚至没有再看那铜盆一眼，猛地一甩玄色袍袖，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院门依旧洞开着，寒风呼啸而入，吹得林晚晚一个激灵。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没当场把我拖出去砍了？**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林晚晚腿一软，再次“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交织着涌上心头。
**赌赢了？**
**暂时…活下来了？**
“格…格格…”桃连滚爬爬地过来，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王…王爷他…”
“他信了！”林晚晚猛地抓住桃的胳膊，眼神亮得吓人，带着一种死里逃生的亢奋，“他信了我的鬼话！不，是信了‘五谷丰登祈福大禹步’！”她指着那堆“法器”，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快！把这些宝贝都供起来！不！是练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还残留着红油和冷汗，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
“王爷金口玉言‘很好’！那就是认可了！咱们得把这‘五谷丰登舞’搞起来！搞大！搞到全王府都知道！搞到太后都知道！搞到谁也不能咱们是妖孽！”
接下来的日子，西院彻底变成了一个魔性的、充满精神污染的“祈福舞”秘密培训基地。
院门依旧象征性地关着，但阻挡不了里面传出的、日益嚣张的魔性声音。
“脚步要飘！眼神要空！心诚则灵！”林晚晚挥舞着那根五彩斑斓的“火鸡掸子”，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神棍，在院子里嘶声力竭地喊着洗脑口号。她身上裹着那件改良版的“法衣”——外面象征性地披着几块红绿金亮片的破布，里面是舒服的旧里衣，脚上…蹬着一双桃连夜赶制的、用碎布拼成的“软底祈福舞鞋”（其实就是布拖鞋）。
在她面前，桃、春杏、秋菊，外加两个被“祥瑞”光环（和火锅余威）彻底洗脑的粗使丫头，排成一排。她们穿着同样风格、丑得千奇百怪的“福衣战袍改良版”，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恐、茫然和被迫营业的生无可恋。
动作？根本没有动作！只有林晚晚那套“灵魂出窍”的广场舞基础：左脚僵硬地往前一滑，身体如同生锈的轴承左右摇摆，右臂毫无章法地挥舞着“火鸡掸子”，带起一阵鸡毛乱飞。眼神努力放空，望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沟通地，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呆滞。
“飘！要飘！想象你们是晒场上被风吹起的谷壳！”林晚晚一边自己扭着极其不协调的舞步，一边声嘶力竭地指导，“眼神！空！空懂不懂？就像你们被李嬷嬷训话时那样！脑子里啥也不想！对！桃！就是这样！保持住！”
桃努力翻着白眼，身体僵硬地左右晃动，感觉自己像个被操控的木偶。
春杏试图“飘”起来，结果左脚绊右脚，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秋菊的眼神倒是够“空”，空得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两个粗使丫头紧紧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极大的酷刑。
场面之惨烈，协调性之差，精神污染之强烈，简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连墙头偶尔路过晒太阳的野猫，都被这诡异的景象和魔性的口号吓得炸毛，“喵呜”一声窜得无影无踪。
“苍茫的涯是我的爱——”林晚晚为了增加“神性”氛围（主要为了自己解压），开始荒腔走板地嚎起了《最炫民族风》的调子，完全不顾及大清人民的音乐审美，“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这魔音灌脑般的歌声，混合着“脚步要飘！眼神要空！”的洗脑口号，如同无形的精神冲击波，顽强地穿透西院的院墙，向着王府深处弥漫。
“再…再来一遍！”林晚晚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眼神狂热，“为了五谷丰登！为了不被当妖孽烧死！姐妹们！扭起来！”
桃等人：“……” **姐妹们想死…**
深夜。
寒风呼啸，万俱寂。
西院暖阁的窗户依旧被棉被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丝缝隙透气。摇曳的烛火下，白的“舞团”成员一个不少，甚至…更加“投入”？
桃脸上白那种生无可恋的麻木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和隐隐兴奋的红晕。她僵硬地重复着滑步、摇摆的动作，嘴里竟然下意识地跟着林晚晚的调子，声地哼着：“…留呀留下来…嘿！”
虽然声音细若蚊蝇，调子跑到西伯利亚，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她似乎…有点上头了？
春杏摔跤的次数明显减少，虽然动作依旧笨拙得像只刚上岸的鸭子，但眼神里那种纯粹的恐惧消失了，多零…努力想跟上节奏的认真？
秋菊的“空灵”眼神依旧，但挥舞手臂的幅度似乎大了那么一点点？
就连两个粗使丫头，也敢微微睁开眼了，身体晃动的频率，似乎…跟那魔性的“噔噔噔锵”隐约合上了拍？
林晚晚自己更是完全放飞了自我！什么王爷的审视，什么妖孽的罪名，都被这酣畅淋漓的、带着宣泄性质的“舞动”暂时抛到了脑后。她用力挥舞着“火鸡掸子”，五彩鸡毛孔雀翎鸵鸟毛漫飞舞，荒腔走板的歌声在狭的暖阁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癫狂和释放：
**“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管不鼓激情！动作幅度也猛地加大！一个自以为潇洒的转身甩头！
“咚！”
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旁边的炕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哟！”林晚晚痛呼一声，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桃等饶动作瞬间僵住，歌声戛然而止，暖阁里只剩下林晚晚嘶嘶的抽气声和烛火摇曳的微响。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之后——
“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憋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突兀地响起！
林晚晚捂着额头，愕然地抬起头。
只见桃死死捂着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眼睛里还残留着方才跟着哼歌时的一点亮光，此刻却盛满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春杏秋菊也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连那两个粗使丫头，都使劲抿着嘴，脸憋得通红。
暖阁里紧绷的、如同上刑般的气氛，被林晚晚这结结实实的一撞，撞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荒诞的、却又带着点莫名轻松的笑意。
林晚晚看着她们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额头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她揉着撞疼的地方，自己也忍不住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笑什么笑！”她故意板起脸，声音却带着一丝轻松，“这江接地气！沟通地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这明咱们心诚！继续！苍茫的涯——”
她重新站起来，忍着额头的疼，再次挥舞起“火鸡掸子”。这一次，歌声少了些癫狂，多零……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和奇异的感染力？
桃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意还未褪去。或许是深夜的放松，或许是林晚晚那一撞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或许是那魔性的节奏真的有点洗脑…她们竟也重新跟着扭动起来。
动作依旧笨拙僵硬，歌声依旧荒腔走板。桃的声音大了那么一丝丝：“…是我的爱~”
春杏声跟了句：“…花正开~”
秋菊努力翻着白眼“空灵”地摇摆。
两个粗使丫头也张了张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魔性的歌声、洗脑的口号、笨拙的舞步、漫飞舞的鸡毛…在这深夜的西院暖阁里，交织成一场荒诞绝伦、却又带着奇异生命力的“五谷丰登祈福舞”排练。
声音，不可避免地，从窗户的缝隙、从门板的边缘，顽强地钻了出去，融入了寒冷的夜风。
西院墙外，高高的老槐树枝头。
几只被白动静惊扰、好不容易重新栖息的乌鸦，被这深夜里突然响起的、荒腔走板又充满激情的魔性歌声再次惊醒！
“嘎——！”
一声凄厉而懵逼的鸦啼，划破了王府沉寂的夜空。几只乌鸦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如同见了鬼般，仓皇地逃离了这“妖氛”弥漫之地，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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