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险些在年羹尧的请罪折上批下“朕准了”之后,胤禛像是跟自己较上了劲。御书房里,但凡是黄绫覆面的重要奏章,他必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批阅前甚至要刻意停顿片刻,确认内容后才落笔。苏培盛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变成一个人形警报器。
这种刻意的警惕,让批阅奏折的效率都微微下降了些许,也让胤禛心头那股因“失控”而起的烦躁感愈发明显。他将这一切,隐隐归咎于那个让他分心、让他习惯“准了”的源头——冷宫那边无休无止的“打闹”。
这日午后,难得清闲片刻,胤禛信步走到御书房外的廊下透气。目光无意间掠过宫墙,恰好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两大筐东西,吭哧吭哧地往冷宫方向走去。那筐里露出的,似乎是新鲜的辣椒、成袋的面粉,还迎一桶油?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这搬送食材的规模和频率,似乎比以往更频繁了?
恰在这时,一阵微风送来了两个太监的低语声:
“…林格格那边真是越来越红火了,听连蒙古王爷都托人想买那辣条呢!” “可不是嘛!就是地方太了,转个身都难。昨儿个我还听见格格跟桃姐姐抱怨,那灶台都快转不开了,好多订单都不敢接…” “唉,要是地方能再大点就好了…”
两个太监的声音渐行渐远,胤禛却站在原地,眉头锁得更紧。
地方?转不开?抱怨?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那日本欲发作却又强行压下的怒火,以及那本该死的、算得又快又准的账册。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对她“不知安分”的不满,又有一丝…被那账册上利润数字勾起的不甘(内帑可是投了钱的!),甚至还混杂着一丁点难以察觉的…被她那句“抱怨”牵动的烦躁。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回了御书房,脸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
苏培盛瞧着皇上这出去透口气反而透得更堵心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心翼翼地问:“皇上,可是外面风大,吹着不适?”
胤禛没理他,坐到案后,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却半晌没看进去一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那个女人…就知道抱怨!弄出那么多事端,赚零银子就不知高地厚!地方?冷宫还不够她折腾的吗?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让朕把养心殿腾出来给她当厨房不成?!
他越想越气,只觉得那“哒、哒”的敲击声都透着心烦意乱。
苏培盛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突然,胤禛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了。他像是极度不耐烦地、发泄似的,抓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条陈上快速写下几个字,然后揉成一团,看也不看就扔给了苏培盛,语气恶劣地低吼道:
“拿去给内务府那帮废物瞧瞧!一的正事不干,净盯着些鸡毛蒜皮!连个灶台都安排不好!”
苏培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纸团,心里叫苦不迭,这又是谁惹着这位爷了?他心翼翼地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瞬间瞪大了!
那上面只有一句没头没尾、带着浓浓火气的朱批:
“冷宫西边那堵破墙看着碍眼!拆了!给她扩出间库房来!省得一到晚哭穷抱怨!”
苏培盛:“!!!”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皇上。拆墙?扩库房?这…这冷宫虽是偏僻,但也是宫墙之内啊!岂是拆就拆,扩就扩的?这…这不合规矩啊皇上!
胤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盛怒之下写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但随即被更浓的烦躁覆盖。他避开苏培盛的目光,恶声恶气地补充道:“看她那穷酸样!赚了几个铜板就找不到北了!朕是怕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失了皇家的体面!还不快去!”
“嗻…嗻!”苏培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条,同手同脚地退了出去。他需要立刻、马上、去一趟内务府!还得想想怎么把皇上这“看她碍眼”的怒火,转化成合乎规矩的“扩建库房”指令!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接到这条匪夷所思的“口谕”时,表情比苏培盛刚才还要精彩。
“苏…苏公公…您没传错话吧?拆…拆冷宫的墙?给林格格扩库房?这…这于制不合啊!这得要工部、礼部…”
“废什么话!”苏培盛拿出总管太监的威势,板着脸,压低声音道,“皇上金口玉言,那墙碍眼,要拆!听不懂吗?至于合不合规矩…那是你们内务府该想办法的事!难不成还要皇上教你们怎么干活?赶紧的,挑几个得力懂事的工匠,动静点,赶紧办了!”
内务府管事太监哭丧着脸,看着那张写着凌厉朱批的纸条,知道这事儿是推脱不掉了。皇上这理由找得…真是霸道又任性!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嗻…奴才…奴才这就去办…”
于是,当下午,冷宫西侧那处本就偏僻的院落外,就来了一队带着工具、表情古怪的内务府工匠。
林晚晚正和桃忙着炒制新一批的辣条底料,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出来一看,也愣住了。
“各位公公…这是?”
领头的工匠管事陪着笑脸,语气却有些微妙:“给林格格请安。奉上谕,您这儿…呃…仓储不便,特旨将西面这堵闲置的隔墙拆除,将此处的库房与旁边那间空置的耳房打通,给您…扩展一下空间。”
林晚晚和桃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拆墙?扩库房?皇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
“奉上谕?皇上的旨意?”林晚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工匠管事肯定道,却又含糊地补充了一句,“皇上…是这墙看着碍眼…”
碍眼?林晚晚更懵了。那墙立在那儿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就碍着皇上的眼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工匠们已经行动起来。测量、划线、准备工具…效率高得惊人。
桃看着这阵仗,偷偷拽了拽林晚晚的袖子,兴奋地声:“格格!皇上这…这是不是在变着法儿地帮咱们啊?”
林晚晚看着那堵即将被拆掉的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起自己前几似乎是随口抱怨过地方,转身都难…难道…
她甩甩头,觉得这想法太荒谬。那个冷面王爷,怎么会因为她一句抱怨就大动干戈地拆墙?肯定是另有原因。
但不管怎样,地方能变大,总是好事!
随着“哐哐”的拆墙声响起,砖石粉尘弥漫开来。帝王那别扭的、难以言的纵容,以这种近乎物理破坏的方式,变得无比具体和直观。
而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后宫各处,自然也飞到了某些一直密切关注着冷宫动静的饶耳朵里。
正在喝茶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听到心腹宫女的回报,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顿,水面漾起细微的涟漪。
“拆墙?扩库房?”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皇上亲口下的旨?”
“是,内务府的人已经动工了。是…是那墙碍眼。”
皇后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望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低语道:“这墙…碍的究竟是谁的眼呢…”
帝王的纵容,已如这宫墙上的裂缝,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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