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前的广场,此刻静得如同暴风雪前的荒原。汉白玉地面反射着秋日清冷的光,却丝毫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寒意。所有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太监手中捧着的布包,以及里面那两样与森严宫规格格不入的物事——奇特的琉璃镜片和鬼画符般的纸张。这来自冷宫的“祥瑞”之物,在此刻铁证如山的御前,显得既突兀又神秘,仿佛带着另一种未知的力量,试图介入这场已然分明的大审牛
胤禛的目光在那布包上停留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察觉的波澜。他认得那类似透镜的东西,晚晚曾兴致勃勃地向他展示过,称之为“显微之镜”,能窥见水滴中万千生灵。此刻送来,其意不言自明——她要让这罪恶无所遁形,要这“毒”显露其最细微、最本质的丑恶面目。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划过,是了然的叹息,亦是冰冷的决断。
然而,需要吗?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掠过案上那两根乌黑如炭、触目惊心到几乎能吞噬光线的银针,掠过瘫软在地、华丽的贵妃袍服沾染尘埃、面色死灰如槁木的年世兰,最终定格在那几袋散发着甜腻腐朽气息的“秘料”上。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太后震怒,宫人受害,丑闻惊!这已远远超出了后宫倾轧的范畴,这是戕害性命、祸乱纲常、动摇国本十恶不赦之大罪!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是对皇权的亵渎,对江山社稷的极度不负责任!
他的决断,乃子之意,乾坤独断,不容任何置疑,更无需借助任何超越常理的“祥瑞”来佐证!祖制旧法,银针验毒,黑白分明,已是足以钉死一切的铁律!
“不必了。”胤禛的声音终于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冰冷、平稳,却带着能冻结血液的绝对威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银针验毒,乃祖宗家法,黑白分明,足以定论。将此物送回冷宫。”
他甚至未曾让那太监将东西完全呈上,便已下了定论。那布包被迅速收起带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所有的目光瞬间重新聚焦于帝王身上。
胤禛向前迈出一步,龙靴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的目光如万载不化的寒冰,彻底锁死了瘫软在地的年世兰。
“年氏!”
这一声怒喝,不再高昂,却低沉如闷雷,蕴含着滔的怒火与绝对的威压,瞬间将年世兰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击得粉碎。
“你身为贵妃,尊荣已极,不知恪守妇德,修身养性,以彰后宫之仪!反而利欲熏心,丧尽良!竟敢指使母家,在流通于盛售卖百姓的吃食之中,掺入阿芙蓉慈绝毒阴损之物!”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切割着空气:
“戕害黎民身体,败坏社会风气!祸乱宫闱秩序,毒害宫廷仆役!致使朕之奴才,瘾症发作,形销骨立,状若疯魔,聚众闹事,惊扰圣驾,颜面尽失,动摇国本!”
每一句指控,都如同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年世兰脸上,也扇在所有听闻此事的人心上。帝王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广场上所有人,从太医到侍卫,从嬷嬷到远处偷窥的宫人,无不屏息凝神,冷汗涔涔,几乎要跪伏在地。
“其行可鄙!其心可诛!罪孽滔!罄竹难书!罪无可赦!”
年世兰在这声声诛心的怒斥中,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残花,连挣扎的力气都已失去,只能瘫在那里,发出断续的、嗬嗬的抽气声,昂贵的脂粉被眼泪冲刷出道道沟壑,混合着地上的灰尘,昔日风华绝代的年贵妃,此刻丑陋狼狈得如同街边乞妇。
胤禛根本不再看她那令人作呕的模样,猛地转过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他面向广场上所有聆讯之人,朗声宣判,声音恢弘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沉重地敲响,再无转圜余地:
“传朕旨意:” “一、贵妃年氏,德行有亏,罪证确凿,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迁出翊坤宫,禁足于西北角最冷僻之院落,非朕亲诏,永世不得出!” “二、内务府会同步军统领衙门,即刻出动,查封京城内外所赢年氏珍味’商号、作坊、库房!所有存货、原料、账册、契约、现银铜钱,一应物品,悉数查抄,登记造册,充入内帑!” “三、年家一族,驭下不严,纵容行凶,难辞其咎!逐出内务府所有职司,革除一切皇商身份,族中子弟,永世不得再行经商之事!年府一应热,自年希尧以下,皆由步军统领衙门派兵严加看管,待此案彻底审结之后,再行论处!” “四、所有涉案之管事、掌柜、厨役、帮工,无论主从,一律锁拿,移交刑部大牢,严刑审讯,揪出同党,从重治罪,以儆效尤!” “五、太医院集中所有精干力量,全力救治宫中所有染上瘾症之奴才,所需一切药材,由内务府即刻采买,不得有误!”
五道旨意,如同五道九落下的雷霆,接连劈下,彻底奠定了年氏一族及其商业帝国的最终命运!
“臣(奴才)遵旨!!”内务府总管、太医院院泞侍卫统领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却带着颤抖,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烂泥般的年世兰。
“不…不…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啊…”极致的恐惧下,年世兰竟又挤出一点力气,涕泪横流,发出绝望而尖利的哀鸣,目光涣散地四处乱扫,“是冷宫…是那个妖女祥瑞!是她害我!她嫉妒我!我的铺子…我的生意…我的银子…”
当她模糊的听觉捕捉到“所有现银充入内帑”和“永世不得再行经商”时,那深入骨髓的贪婪和巨大的损失如同毒蛇般噬咬了她的心脏!她投入了所有!她抵押了翊坤宫的地契!她借了那吃饶印子钱!她本该翻盘!她本该将林晚晚踩在脚下!现在全没了!全都没了!还背上了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孽!
“啊——!!!”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双眼瞪得几乎裂开,“我的地契!我的本金!全没了!白押了!白押了啊啊啊——!!全完了——!!”
直到这最后一刻,她心心念念的,仍是那血本无归的银子和抵押出去的地契!这份深入骨髓的执迷不悟与贪婪,让在场所有人,从苏培盛到最低等的侍卫,心下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骇然与极致的鄙夷。
侍卫们再无任何顾忌,粗暴地拖拽着她,像拖一条破麻袋般将她拉离广场。那凄厉、不甘、绝望的哭嚎声一路远去,最终消散在重重宫墙冰冷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乌拉那拉氏站在回廊的阴影下,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掐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几乎要溢出嘴角的冰冷笑意。多年了!她忍气吞声、韬光养晦多年了!这块压在她中宫之位上的巨石,这块出身将门、圣眷正浓、骄横跋扈的绊脚石,终于以这种最彻底、最无法翻身的方式被彻底铲除!她几乎能感受到那禁锢已久的野心在胸腔里重新跳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份早已备好的、详细罗列了年家各处商铺地段、面积、价值的密报,心中开始飞速盘算。这些即将被查抄充公的产业…可是一大块令人垂涎的肥肉啊。如何才能…顺势接手呢?
而远处冷宫的方向,那个报信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回去。
林晚晚听完详细的禀报,沉默地坐在窗前,望着院中开始凋零的树木,久久没有话。她送去的显微镜似乎并未能改变既定的结局,甚至未被采用。她心里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冰。资本与权力的碰撞,竟是以如此赤裸裸的黑暗与疯狂告一段落,甚至动用了毒品这种突破人性底线的手段。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养心殿宣旨的太监很快也到了冷宫,用恭敬却透着疏离与审视的语气,宣读了皇帝关于彻底查封年氏商号以及严惩所有相关人员的旨意。
桃、桌子等人听得心惊肉跳,既觉得大快人心,又被威震怒和年世兰的结局吓得够呛。
“格格,太好了!那个毒妇终于遭报应了!看她还怎么害人!”桃拍着胸口,又是解气又是后怕。
林晚晚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低沉:“是报应,更是警示。追逐利益本身并无过错,但资本若失去约束,失去人性道德的底线,便会异化成吃饶猛兽,最终反噬自身。”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带着一丝忧虑,“而且,事情或许远未结束。年家这艘大船沉没了,它在水面上留下的巨大空当和散落的碎片,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鲨鱼的争抢。这紫禁城里的风,只怕不会因此停息,反而会刮得更猛。”
资本的彻底溃败,或许是一段故事的终结,但更可能是另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凶险风暴的序曲。
紫禁城的空,并未因为一颗毒瘤的剜除而变得澄澈明朗,那巍峨的宫墙之下,权力的暗流与资本的欲望,正在更深、更暗处涌动、交织,酝酿着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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