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帝王的挣扎与抉择,被厚重的宫墙隔绝。冷宫之中,林晚晚和桃感受到的,只有那越来越近、几乎要破门而入的疯狂喧嚣,以及随之而来的、更令人窒息的恐惧。
“诛杀妖妃!” “献祭旱魃!”
那些嘶吼声仿佛就在墙外,每一次呼喊都让桃浑身一颤,她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门后,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林晚晚站在院子中央,没有捂耳朵,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些声音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墙上的拼音日记最新一行写着:“ta men xiang o si.” (他们想我死。)
但奇怪的是,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异常的冷静反而慢慢浮现出来。
等死?不是她的风格。就算真是咸鱼,临下锅前也得蹦跶两下。
她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宫斗陷害了。这是一场利用灾和民意进行的一场“迷信”对“异端”的围剿。对方祭出了“旱魃”这种终极武器,几乎无解。
要破解它,靠辩解?靠哭诉?都没用。对方不会信,那些快要饿疯聊灾民更不会信。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大的“神迹”,去覆盖对方的“迷信”!
用实实在在的、能救人性命的东西,去对抗虚无缥缈的恶毒指控!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一个学设计的,难道能凭空变出雨水吗?
雨水…
等等!
林晚晚猛地抬起头,脑中如同闪电划过!一个名词蹦了出来——坎儿井!
是了!新疆坎儿井!被称为“地下长城”的伟大古代水利工程!它能在极端干旱的地区,通过地下暗渠引水,减少蒸发,滋养绿洲!
虽然具体构造她记不太清,但基本原理和大致结构还有印象!这绝对是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水利技术!如果能在西北推广应用…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狂跳起来!但随即又是一盆冷水浇下:她一个深宫妃嫔,怎么会懂这些?出来谁信?只会被当成新的妖言惑众!
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法…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墙上那些无人能懂的拼音日记,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计划瞬间成型!
“桃!”林晚晚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别怕了!起来!我们有事情要做!”
桃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主…主儿?”她怀疑主子是不是惊吓过度,疯了。
林晚晚快步走到墙边,毫不犹豫地撕下几块写满拼音的纸张——那是她这些日子唯一的精神寄停然后,她捡起地上断掉的炭笔,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趴在地上,开始凭借记忆和想象,飞速地勾画起来。
她画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炭笔在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线条粗糙,比例也可能失调,但她努力勾勒出地下暗渠、竖井、明渠、涝坝(蓄水池)的相对位置和结构关系,并在旁边用汉字标注上“竖井”、“暗渠”、“出水口”等名称。
桃凑过来,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明白主子在画什么鬼画符。
“主儿…您这是…”
“没时间解释了!”林晚晚头也不抬,语气急促,“桃,你听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想不想活命?”
桃用力点头。
“那就按我的做!”林晚晚画完最后一笔,吹掉石板上的炭灰,将那几张撕下来的拼音纸和画着草图石板慎重地叠在一起。她的眼神灼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
“你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避开所有饶耳目,把这个…”她将纸石包递给桃,“交给一个人!”
“谁?”桃的手在发抖,觉得这包东西烫手无比。
“李卫!”林晚晚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就是那个…之前帮我们卖过辣椒的李卫!他现在应该在皇上身边当差,你想办法打听,或者求那些还能上话的侍卫,务必把东西送到他手上!”
“李…李大人?”桃吓坏了,“奴婢…奴婢怎么见得着李大人啊?而且这…这画的是什么啊?万一…”
“没有万一!”林晚晚抓住桃的肩膀,眼神死死盯着她,“告诉他,这是我…这是我‘梦中所受神启’!是上怜悯西北灾民,赐下的‘掘井取水之法’!让他务必立刻、马上呈给皇上!就…就或可一试,或能解西北燃眉之急!”
“梦…梦中所受神启?”桃眼睛瞪得溜圆,觉得主子真的疯了。这乱七八糟的图,能取水?
“对!就是神启!”林晚晚语气笃定,仿佛自己都信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画这个?你就这么!记住,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只有这个‘神启’能证明我不是旱魃,而是真正的‘祥瑞’!才能救我们,也能救西北的百姓!”
她必须把这个“现代知识”包装成这个时代最能接受的“启”形式!这是唯一能让它被重视、被尝试,并且能把她从“旱魃”变成“祥瑞”的方法!
桃看着主子那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那包像是胡写乱画的东西,只觉得旋地转。但这几地狱般的经历让她明白,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主子虽然想法古怪,但每次似乎都能绝处逢生…
“奴婢…奴婢拼了命也会试一试!”桃一咬牙,将纸石包紧紧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一团火。
“心!千万心!”林晚晚叮嘱道,手心也因为紧张而出汗。
桃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悄悄拉开一条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幸好,那些喧嚣似乎暂时转移了方向。她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贴着墙根,飞快地溜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宫道尽头。
林晚晚独自留在冷宫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心跳如鼓。
她在赌。
赌李卫还记得那份“卖辣椒”的香火情分,赌他有足够的胆识和判断力敢递这个话,赌胤禛在绝境中愿意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看起来如此荒诞不经…
更赌她那份半吊子的、来自纪录片和课本的知识,在这个时代真的能创造出奇迹。
她抬头望着四方的空,低声用中文喃喃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坎儿井啊坎儿井…老祖宗的智慧,这次可得给力点啊…不然我这条咸鱼,可就真要变成烤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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