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怀揣着那份仿佛烫手山芋般的“神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森严冰冷的宫墙夹道间拼命穿梭。她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肝胆俱裂,慌忙躲进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可能掉脑袋的事情。私传消息,还是在这种敏感时刻,传递冷宫那位“妖妃”的东西…一旦被发现,绝无生理。
但主儿那双燃烧着绝望与希望的眼睛,还有那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想起主儿带来的那些新奇好吃的,想起那些短暂却真实的快乐时光…她一咬牙,继续摸索前进。
她不敢打听李卫的具体所在,那太引人注目。她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皇上可能所在的区域——养心殿、南书房一带的方向摸去,期望能撞大运。她知道李卫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时常出入这些地方。
运气似乎站在了她这边。就在她躲在一处廊柱后,焦急地张望时,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四品官服、身形精干、眉眼间带着几分机敏的年轻官员,正眉头紧锁地从养心殿方向快步走来,不是李卫是谁!
桃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瞅准左右无人注意的瞬间,猛地从廊柱后冲了出去,直接跪倒在了李卫前方的路上,将头深深磕了下去!
“李大人!求李大人救命!”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急牵
李卫正为西北灾情和京城乱局心烦意乱,冷不防窜出个人跪在面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个面生的宫女。 “你是哪个宫的?在此拦路,成何体统!”李卫下意识地厉声呵斥,心中警惕。
“奴婢…奴婢是冷宫…”桃抬起头,泪眼婆娑,只了这三个字。
李卫脸色骤变!冷宫!他立刻意识到大的麻烦来了!他几乎想立刻转身就走,但看到桃那绝望惊恐却又孤注一掷的眼神,他脚步顿住了。他认得这眼神,是走投无路之人才会有的。
他飞快地四下扫视,一把将桃拉到旁边更隐蔽的假山石后,声音压得极低,又快又急:“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敢出来乱跑?还敢来找我?快走!”
“李大人!奴婢不敢害您!是我家主子…林答应…她有东西务必让奴婢交给您!她…只有您能救她了!也能救西北的百姓!”桃语无伦次,慌忙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她捂得发热的纸石包,塞向李卫。
李卫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缩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胡闹!什么东西我都不能收!你快拿回去!赶紧走!我就当没见过你!”他额角渗出冷汗,这可是泼的大祸!
“李大人!”桃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挣脱,声音带着一种濒死的哀求,“主子…这是她梦中所受神启!是上赐下的掘井取水之法!或可解西北大旱!她只要您把这个呈给皇上,或许…或许就能证明她的清白!求求您了李大人!看在往日主子曾…曾教您做生意的份上,看在那些辣椒的份上,求您信她这一次!这是唯一的活路了!”
梦中所受神启?掘井取水之法?
李卫愣住了。这法太过荒诞离奇!林答应?那个弄出火锅辣条、搞出剧本杀的女人?她能懂水利?还是梦里学的?这简直是方夜谭!
他第一反应是林晚晚被逼疯了,开始胡言乱语。
可是…“解西北大旱”、“证明清白”…这几个字又像重锤一样敲在他心上。
他看着桃递过来的东西。那是几张贴着奇怪符号的纸和一块粗糙的石板,石板上似乎用炭笔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和图形,看起来…确实像是疯子的涂鸦。
但不知为何,李卫想起了之前林晚晚弄出的那些看似荒唐、却总能收到奇效的东西。辣椒…皇家作坊…那些东西一开始不也被视为奇技淫巧吗?
万一呢?
万一这疯疯癫癫的涂鸦后面,真的有一线生机呢?
西北每死多少人?京城乱成什么样子?皇上又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如果…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有用…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
李卫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接,可能是万劫不复,被扣上勾结妖妃、散布妖言的罪名。不接,可能就是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溜走,看着西北惨剧持续,看着那个…那个曾带来过一丝不一样色彩的女人香消玉殒。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狠厉!他飞快地抢过那个纸石包,塞进自己的袖袋里,动作快如闪电。
“你快走!立刻回冷宫!不要再出来!今没见过我,明白吗?!”他低声急促地命令,眼神锐利。
桃如蒙大赦,眼泪再次涌出,重重磕了一个头,爬起来飞快地跑走了。
李卫站在原地,感觉袖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官服,脸上恢复平静,这才快步朝着养心殿走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飞速旋转,该如何?直接林答应梦到的?皇上正在气头上,怕是直接把他和林答应一起拖出去砍了!
到了养心殿外,通传之后,他走了进去。殿内气氛依旧压抑得可怕。胤禛坐在御案后,脸色疲惫,眼神却像鹰隼一样扫过他。
“李卫,何事?”胤禛的声音沙哑。
李卫跪倒在地,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他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种混合着激动和不确定的神情,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却又不敢确信的事情。
“皇上!奴才…奴才方才偶得一物,心中惊疑不定,思来想去,不敢隐瞒,特来呈请皇上圣裁!”他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那个纸石包,高高举起。
“何物?”胤禛皱眉。
“奴才…奴才也不敢确定其真伪。”李卫语速放慢,字斟句酌,“此乃…乃一古怪图样,并有些许奇异符号相伴。呈递者语焉不详,只恍惚提及…似是…似是梦兆之物,关乎…地脉水汽之事…”
他故意得模糊不清,撇清来源,只突出“梦兆”和“地脉水汽”这两个关键信息。
苏培盛上前,将东西接过,放到御案上。
胤禛的目光落在那粗糙的石板和鬼画符般的拼音上,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此刻心烦意乱,几乎想一把扫开。
但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拼音符号时,瞳孔微微一动!这是…冷宫墙上的那种字!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李卫:“此物从何而来?!”
李卫吓得一哆嗦,伏地道:“奴才…奴才实在不知其详!只知或许…或许与化解当前困局有一丝关联…奴才愚钝,无法分辨,唯有冒死呈于御前,请皇上慧眼明断!”
胤禛死死盯着李卫,又低头看向那草图。那上面标注的“竖井”、“暗渠”、“出水口”等汉字,以及那看似杂乱却隐约有某种规律的结构,让他心中一动。
梦兆?地脉水汽?掘井?
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想起她带来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想起她那个能发出仙乐的铁涵
万一…万一这又是…
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拂过那粗糙的炭笔线条,沉默了良久良久。
整个养心殿落针可闻,李卫伏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终于,胤禛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
“…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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