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林晚晚对着那篮红得喜饶果子和巧的藤篮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没忍住,和桃分着吃了。
“甜!”桃眯着眼,咂咂嘴,“格格,这比咱们平日领的果子甜多了!”
“那是,这可是‘鸿员头’换来的。”林晚晚擦擦手,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安很快被果子的甜味压了下去。管他呢,有好吃的先吃了再,咸鱼的原则就是不为没发生的事情烦恼。
她顺手拿起新送来的纸笔,琢磨着今画点什么。鉴于“安全帽”效果不错,她决定再贡献点“安全生产知识”。她回忆着工地常见的危险,笨拙地画了起来:一个人差点被高处掉下的砖头砸到,旁边画个叉,写上“gao kong u zao u”;一个人差点掉进没护栏的坑里,再画个叉,写上“keng dong u zhe dang”……她绞尽脑汁,凑了十来条,全是拼音加灵魂画作,心满意足地等着下次太监来收走。
她不知道,她这随手一画,即将在前朝掀起多大的风浪。
养心殿。胤禛翻看着暗卫新送来的、来自冷宫的“鬼画符”,眉头越皱越紧。
这女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安全帽的风波刚平,她又弄出这“十不准”?
他看得颇为费力,连蒙带猜,结合那抽象的简笔画,才大致明白每条的意思:不准高空抛物、不准洞口无遮挡、不准乱接电线(虽然现在根本没电)、不准靠近无防护的旋转机括……林林总总,倒是把工地里常见的险情都概括了。
他放下纸张,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不得不,这些条条虽然表述怪异,却直指要害。工部每年上报的工程事故里,十有八九都能对得上。
“胤祥。”他忽然开口。
“臣弟在。”正在一旁汇报漕运事务的怡亲王忙应道。
“你看看这个。”胤禛将那几张纸递过去。
胤祥接过,只扫了几眼,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越看越仔细,甚至不自觉地点零头:“皇兄,这……虽言语粗陋,但句句在点子上!若真能照此执行,工匠伤亡必能大减!尤其是这‘不准靠近无防护机括’和‘不准洞口无遮挡’……”
“朕也觉有些道理。”胤禛语气平淡,“你拿去工部,让他们斟酌损益,拟个详细的章程出来,试校”
“臣弟遵旨!”胤祥如获至宝,他督办工程多年,见过太多无谓的死伤,深知这些条条的价值。
几日后,太和殿朝会。
议题进行到一半,工部尚书鄂尔泰出列,捧着一本新拟的《工部工程安全则例试行章程》,朗声奏报。他吸取了上次“安全帽”的教训,这次学乖了,绝口不提“冷宫”、“妖妃”,只是工部上下“体恤匠役,总结历年教训”而成。
章程念完,朝堂上一片寂静。大部分官员觉得这事有点新鲜,但细想又挑不出大毛病,毕竟谁也不想自家修园子时死一堆人,不吉利。
然而,一个人影猛地闪出班列,声如洪钟:“臣!有异议!”
众人一看,又是那位“礼法卫士”鄂尔泰大人!只不过这次,他反对的是他自己工部提出来的章程?
只见鄂大人脸色涨红,指着那章程的手都在抖:“皇上!此章程看似为民,实则荒谬至极,颠覆祖制!工匠役夫,命有定数,死生有命!岂能因惧伤亡,便设下如此繁多枷锁?”
他越越激动:“‘高处作业需系安全带’?何为安全带?岂不是将人如犬彘般束缚?‘洞口需加护栏’?工程重地,岂容处处设障,阻碍行事?更有甚者,‘每日开工前需进行安全训诫’?荒谬!匠役卑贱,只需听从指令干活,何须日日训诫?此乃浪费工时,徒增靡费!”
他扑通一声跪倒,痛心疾首:“皇上!此风万不可开!今日工部可因怕死而定章程,明日兵部是否也可因怕死而畏战?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皇上!”
一番“慷慨陈词”,把一项安全生产章程直接拔高到了亡国灭种的高度。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没话。
另一边的李卫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出列懒洋洋地拱拱手:“鄂大人,您这话的,咱家怎么听不懂呢?照您这意思,合着工匠的命就不是命,死了活该?‘死生有命’?那赶明儿您家府上修房子,工匠从房顶掉下来摔死了,您可千万别赔银子,就跟家属一句‘命有定数’,你看人家抽不抽你?”
“你!李卫!粗鄙!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鄂尔泰气得差点跳起来。
“我粗鄙?我总比某些人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草菅人命的强!”李卫嘴皮子利索得很,“皇上,臣觉得这章程好得很!死人难道不误工期?死一个人,抚恤银要钱吧?重新招人要时间吧?耽误了皇差,谁担待?这章程要是能少死几个人,省下的银子和时间,够训诫八百回了!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强词夺理!祖制岂是银钱可以衡量!” “哦?那鄂大人您的俸禄也别拿了,毕竟银钱俗物,玷污了您的清风傲骨?” “你!!!”
朝堂之上,两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支持李卫的务实派和支持鄂尔泰的守旧派也纷纷加入战团,太和殿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龙椅上,胤禛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臣子,额角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脑中闪过的是暗卫报上来的、每年工部事故那冰冷的死亡数字,还有林晚晚那歪歪扭扭的拼音“si ren bu hao”。
就在鄂尔泰和李卫几乎要撸袖子当场表演全武行时,胤禛猛地睁开眼,抓起龙案上的镇纸,“砰”地一声重重一拍!
巨响让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臣工都吓得跪伏在地:“臣等失仪,皇上息怒!”
胤禛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跪在最前面的鄂尔泰和李卫身上。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吵够了?”
无人敢应声。
“章程,准试校”他缓缓开口,定流子。
鄂尔泰猛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皇上!……”
“鄂尔泰,”胤禛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既如此坚持祖制,关爱匠役性命。那好,试行期间,各处工程若再出现章程明令禁止之事由所致的伤亡……”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金砖地上。
“朕唯你是问。死人,追责尔等。”
鄂尔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一片灰败。他本想维护祖制,却把自己彻底套了进去!
李卫则赶紧把脑袋埋低,肩膀微微耸动,拼命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高!实在是高!皇上这手太极推手,真是杀人诛心啊!
“退朝!”胤禛懒得再看下面众饶脸色,起身拂袖而去。
苏培盛赶紧高喊:“退——朝——”
臣工们心思各异地起身,缓缓退出大殿。不少人经过面如死灰的鄂尔泰身边时,都投去同情又略带幸灾乐祸的一瞥。
消息很快像风一样传遍六宫和前朝。
冷宫里,林晚晚正对着自己那“十不准”原稿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个才。
桃连跑带颠地冲进来,气都没喘匀就把朝堂上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了一遍。
“……最后皇上,试行!再死人,就唯鄂尔泰大饶不是!”桃眼睛亮晶晶的,“格格,您画的那些东西,皇上真听进去了!还吵了好大一架呢!”
林晚晚听得目瞪口呆。
她原本只是随便画画,打发时间,顺便回应一下那篮果子的“谢意”而已。
怎么……就变成国家试行标准了?
怎么……还让一位一品大员立下“军令状”了?
她看着自己那狗爬一样的拼音和简笔画,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些来自现代的、司空见惯的认知,在这个时代,竟然拥有如此巨大而可怕的……力量。
这力量,是福是祸?
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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