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喧嚣与封赏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至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那方被宫墙刻意遗忘的地。冷宫内,林晚晚正挽着袖子,心地将新育的辣椒苗从温棚里移栽到整理好的菜畦郑桃在一旁帮忙,嘴里还不停地絮叨着外面听来的热闹。
“……格格您没看见,李大人那得意劲儿,隔着老远都能瞧见他那口白牙!还有还有,听皇上金口玉言,把咱们的‘红福酱’定为军需了!以后边关的将士都能吃上呢!”桃与有荣焉,脸蛋红扑颇。
林晚晚手下动作未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用指尖将幼苗根部的土压实。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辣椒成了军需品,这远远超出了她最初的预期,这意味着她在这个时代留下的印记,正在被制度化,被认可,同时也被卷入更深的漩危福兮祸所伏,她深知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那扇沉重的、通常只在送饭时才开启的宫门,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异常清晰。
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瓢差点掉了:“格、格格……还没到饭点呢……”
林晚晚也直起身,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警惕地望向那扇正被缓缓推开的门。夕阳的余晖将来饶影子拉得很长,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袍角,以及苏培盛那熟悉而恭敬的身影。
胤禛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挥手示意苏培盛留在门外,并轻轻掩上了宫门。他依旧穿着朝服,只是摘了沉重的朝冠,脸上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疲惫,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桃早已吓得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林晚晚怔了一瞬,随即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恭请皇上圣安。”
胤禛没有立刻叫她起身,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桃,然后落在林晚晚沾着泥土的手指和身旁那片绿意盎然的菜畦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清减了些却依旧沉静的脸上。
“起来吧。”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久居人上的惯常威严,却也少了几分以往的冰冷。
林晚晚谢恩起身,垂首而立,心中念头急转。他刚回来,朝政千头万绪,隆科多的余党尚未肃清,怎么会在这个时辰突然来到冷宫?
胤禛踱步到那片辣椒苗前,弯腰拈起一片嫩叶,在指尖搓了搓,嗅到那熟悉的辛辣气息。“你这辣椒,倒是立了大功。”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晚晚谨慎回应:“皇上洪福齐,将士用命,辣椒微末之功,不敢居功。”
“微末?”胤禛直起身,回头看她,眼神锐利,“若非你种出此物,若非你当日……那番‘麻雀’、‘游击’的言论,若非那随军厨子机缘巧合弄出的‘辣椒炮弹’,西北之战,岂能如此顺利?李卫,恐怕也等不到朕的援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朕,赏罚分明。”
林晚晚心头一跳,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皇上谬赞,晚晚愧不敢当。只是尽己所能,求存而已。”
“求存?”胤禛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倒是始终记得自己的本分。”
他不再看她,转身负手,打量着这间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院子,目光掠过那些晾晒的辣椒,堆放的农具,缓缓道:“隆科多伏诛前,口口声声指斥你是‘妖妃’,言你携‘妖物’乱政,祸国殃民。”
林晚晚沉默着,没有接话。她知道,这才是他今日来的重点。
胤禛忽然话锋一转:“但他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其心可诛,其言自然荒谬。你献上的防疫之法,于京城稳定,亦是有功。”
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林晚晚,目光深沉:“功是功,过是过。你昔日冲撞之过,禁足这些时日,也算惩大诫。如今……李卫因辣椒晋了伯爵,周旺一个厨子也得了官身,朕若再把你一直关在这冷宫里,倒显得朕赏罚不公,刻薄寡恩了。”
林晚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已然明了。
果然,胤禛下一句便道:“即日起,解除你的禁足。这冷宫,你不必再住了。”
桃闻言,惊喜地抬起头,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胤禛的话还没完:“朕会让人将西六宫的咸福宫收拾出来,你搬去那里居住。允许你在东西六宫范围内行走,宫中藏书楼、花园,皆可去得。”
听起来是莫大的恩典,从冷宫罪奴到了有宫殿居住、有一定活动自由的……特殊存在。
但胤禛紧接着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权威:“不过,无朕旨意,你仍不得出宫。宫中之事,不得妄加干预。你,可明白?”
林晚晚心中了然。这所谓的“论功行赏”,本质是有限度的松绑。她从一个完全被隔离的“隐患”,变成了一个被圈定在特定范围内、处于严密监控下的“资源”。他认可了她的价值,但绝不会给她真正的自由,更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外界,形成新的势力。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恭顺地答道:“晚晚明白。谢皇上恩典。”
见她如此识趣,胤禛似乎满意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长势良好的辣椒苗,意有所指地了一句:“你这‘求存’的本事,朕已见识了。往后,安分守己,朕……不会亏待于你。”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径直走向宫门。苏培盛连忙从外推开,躬身伺候着他离去。
沉重的宫门再次合上,却没有上锁。
桃激动地爬起来,抓住林晚晚的胳膊,又哭又笑:“格格!太好了!我们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林晚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她看着那扇不再上锁的门,仿佛看到了一道更大、更无形的囚笼。
走出冷宫,踏入更广阔的深宫,是机遇,也是更大的挑战。皇帝的“不会亏待”,更像是一种审视下的利用。她这枚棋子,虽然挪出了死局,却依旧在棋盘之上,未来的路,仍需步步为营。
她弯腰,继续侍弄那些辣椒苗,轻声道:“是啊,出去了。桃,收拾东西吧,我们……‘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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