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六年。
围着宫廷的红墙屋檐上已然盖了层白雪,梅枝凋零。
六岁的褚明禧今日起便要开蒙,与诸位皇子一同去学宫上课。
婉贵妃依旧是嚣张的宠妃。
只有汪峙和褚明禧知道,她心里头憋了一口气。
而恰恰是这一缕藏在心里疏散不开的气,让婉贵妃重新振作,跟后宫嫔妃斗智斗勇了起来。
近日,长达六年的太子之争,立储之事,褚皇帝已然昭告群臣,不日便立皇三子褚宁周为太子。
这事一出倒是让婉贵妃恨得牙痒痒。
“正妻之位如梦幻泡影,凭什么太子之位也要拱手让人?”
这话时,婉贵妃正牵着褚明禧,看向已然褪去少年稚嫩,逐渐成长为权势滔的青年汪峙,道:“这皇位,该争!”
汪峙自然是筹谋划策,肝脑涂地。
六岁的褚明禧:“……”
厚重的白狐裘衣紧拢着孩童粉雕玉琢的脸蛋,神色平淡,静默万分。
她都装哑了六年了,怎么这俩人还是不死心。
可望着为她筹谋,在这大雪亲自送她去学宫的婉贵妃,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恨其执着,又念其执念至此,两股互相交织也相互排斥的情绪萦绕心头,蚀骨难分。
如若可以,她多想告诉眼前这个女人。
别争了,争了也会死。
可偏偏眼前这个女人就需要这个念想活下去……
……
学宫只有夫子和学子可进。
这风雪越下越大,都撑起了油纸伞。
骄傲矜贵的婉贵妃就这么半蹲下,替俊俏安静的郎君整理着衣裳。
“皇儿,学宫的书能读就读,读不下去就不读,午间月盈来送饭时多吃些,夫子的话要听,气寒凉,记得莫要让人扯掉你的衣裳……”
婉贵妃不喜欢唤她的表字,或许是厌恶这个表字皇帝起的。
女人每嘱咐一句话,带着婴儿肥脸颊被冻有些红的褚明禧都会乖巧地点点头。
往常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位担忧孩子的母亲有所慰藉。
起码她的孩子能听得懂她的话。
“皇兄们若是欺负你,跟母妃,母妃替你撑腰。”
完这句话,学宫的钟鼓声也敲下最后一声。
褚明禧朝那位满心满眼慈爱的女人挥了挥手,便跟着夫子走进了学宫。
可眼里却藏着许多心事。
六年了,过去了六年,她依旧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婉贵妃相处,只知道扮演的懂事听话一些会让婉贵妃轻松一点。
可以前的自己总会嫉妒现在的自己。
婉贵妃那样慈爱的眼神,她上辈子从未见过。
一路上很是安静乖巧。
被其他皇子任性闹事荼毒了许久的山羊胡子夫子点点头,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每想到这,又不得不叹息,可惜了,是个哑巴。
见夫子带了个俊俏郎君过来。
原本吵闹的课堂立马寂静了不少。
褚明禧也抬眼扫过,这里的人她都认识,这里的人也都是未来搅动风云的人物。
丢的纸团乱飞,贪玩胡闹的是四皇子褚成德,今年十二岁。
他旁边课桌上拿着墨笔将写好的字帖划花撕碎的是八皇子褚成礼,今年九岁。
两人皆是仪云殿昭贵妃所生,而昭贵妃刘若媚乃是兵部尚书嫡次女,其长姐嫁与王爵。
与婉贵妃敌对,且年龄正值二八,正是做事不计后果,心狠手辣的时候。
被四皇子褚成德的纸团砸到,敲桌就跳起来和褚成德扭打在一起的是五皇子褚功越,也是十二岁。
“四哥、五哥你们别打了!”
在旁边个子矮,急得团团转想劝架却劝不成的是六皇子褚功实,今年十岁。
一道身影窜过去拉着想劝架的褚功实远离战场的,是九皇子褚功秀,七岁的孩童脑壳真灵光,不动声色就把人拉回课桌上,低声着:“哎哎六哥,快走快走,夫子来了。”
“可他们这样打下去,母妃会生气的。”
“哎呀六哥你怎么一根筋呢,五哥和那褚成德打架,母妃不就不会一直盯着我们的课业了么,到时候也可以偷懒不是?”
“可是……”
“哎呀六哥你就听我的,快快快,夫子看过来了!”
五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乃是德妃所生,德妃江满月是将军之女。
上辈子褚明禧见过几回,是个洒脱豪迈的女子。
在角落里躲着纸团,也缩成一团避免被打架波及的,是七皇子褚空余,今年八岁。
他的母亲是惠妃,惠妃杨丽语是官之女,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也是所有妃嫔里活的最久的。
而唯一一个正襟危坐看书的是不久后要被册封太子的三皇兄褚宁周。
十五岁的少年郎,剑眉星目,五官严峻,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显得身形修长,既内敛又可窥见未来锋芒毕露的帝王之相。
“肃静!肃静!”
夫子暴跳如雷的高声大喝中,褚明禧淡淡地收回目光。
她这个女扮男装的秘密得装到死,再带进棺材里,不然被这里的某一位知道将是灭顶之灾。
每到这种时刻,她都不得不佩服婉贵妃和汪峙,勇气可嘉。
“这不就是那个献安殿的哑巴吗?”
刚和褚功越打架的褚成德,对着夫子不屑地切了一声后,发现了夫子身侧还有一个半人高的人,几乎是一秒就猜出了身份。
夫子脸色难看,“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四殿下言行粗鲁了!”
“他本来就是个哑巴,什么降福瑞,倒头来父皇还不是厌恶到从未去瞧过一眼!哼,你不就是国子监一官么,跟本殿下神气什么!回去本殿下就让让摘了你的官职!”十二岁的褚成德抱臂而站,他嘴角微扯面露不屑仿佛再多看一眼都嫌脏。
“四弟!”
涉及夫子,在旁安静温习的褚宁周,蹙眉开口。
“百善孝为先,师长为尊,不敬师长便是不孝,一旦传开,名声尽毁!你若是执意如此,便莫怪之后作茧自缚!”
又来了……刚才和褚成德打架的褚功越默默地坐了回去,其他皇子也安静了下来。
褚成德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不服气地阴阳着:“你管那么宽作甚?反正不久之后你便结业,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入住东宫由秦太傅指导……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也?
褚明禧目光淡淡移去。把她也给含沙射影进去了,不过她倒是想看她那三皇兄的反应。
实际上,褚宁周丝毫不受影响,似乎这种话他早就听了千千万万遍。
“你的课业若是父皇问起,我自然如实回答。”
少年清朗的声音就这么出让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话。
褚成德冲空气挥拳,最后一肚子气的坐回了课桌。
而一旁将临摹好的字帖换着方式毁掉的褚成礼,不过九岁,已然初见眉眼阴郁之色,低声了一句:“蠢货。”
由于众所周知,褚明禧不会讲话,夫子就替她介绍了一下后,便写下了她的名和她的字。
褚明禧,愿安。
这五个字的字帖交于她手。
“原本启蒙是要先学三字经和千字文的,但今日十殿下便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吧。”
至于为什么不教千字文和三字经,可想而知,对于启蒙的幼童来都是难的,可别提是不会话的幼童。
褚明禧点点头,拱手作揖后便捧着字帖一步一步地默默走到课堂内仅有的一张没人坐的案牍上坐下。
这么礼貌的郎君,可把夫子萌得抓心挠肺。
虽然婉贵妃名声极差,但这孩子教得好。
褚明禧的侧方就是褚宁周,少年郎连个眼神都没分出来,甚至冷漠异常,看来是将自己母亲赐死的仇恨牢牢记在心里。
佛了。
史记里的四面楚歌,今日她是体会到了。
这里的人未来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会把她弄死。
各位皇子学习的进度和课程都有所不同,是不会一直聚在一块教学。
通常都是会去国子监和其他王孙贵族一起学习课业。
只不过今日刚好是学宫的每七日一次的例行课,乃是当今陛下所设。
原本是为了皇子之间培养感情交流课业,但似乎……逐渐往相反的趋势一去不复返。
夫子仰头,惆怅啊。
没坐一会儿皇子们就各有动作。
四皇子褚成德像是有泼猴附身似的,一秒八百个动作。
九皇子褚功秀又在看话本传,七岁的年纪看得明白吗他。
六皇子褚功实偷偷瞄了他几眼,掏出了一个木头墩子就开始雕刻,心翼翼地明目张胆。
五皇子褚功越又在捣鼓那些兵器,看来以后是要朝武将发展了。
七皇子褚空余缩在角落里,无聊的发呆神游外。
八皇子吧……八皇子褚成礼像是有那个大病似的,毁了字帖还去撕书。
未来太子的三皇子吧,是根正苗红,只不过很快就不用来学宫了。
夫子的忧愁凝聚于心,最后化作叹息。
只有板板正正拿笔练字的郎君让他有所欣慰。
很快就下了学。
褚明禧将字帖交给夫子,字帖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但还算工整。
夫子点点头,第一次握笔能写到这个程度依然不错,起码看得出是哪几个字,而不像其他皇子写的那些鬼画符。
褚明禧观察夫子的神色后,这才坐回案牍。
崭露头角的活她不干,这字也是换着手写,导致夫子以为她左撇子,还纠正了她几回。
学堂窗外洒扫的太监们的谈话声传来。
“其他殿下都闹腾的很,还是十殿下乖巧懂事不闹人。”
“你没听宫中的人吗?都这十殿下这儿不正常。”
“啊?原来是这样……”
诸如此类的话,每都会传进褚明禧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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