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妃带着一众婢女太监正逼近废后的院子。
而院子里的宫女似乎还未有所察觉。
“姐姐,气冰寒,这井水太凉,可否容我添些热水?”
穿着老旧洗得发白的宫女服饰,不合身的尺寸,不得不让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将袖子卷起来,就好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样。
少女脸颊上的肌肤干裂,手掌被冻得通红,那一截手腕消瘦地吓人。
定是长年累月被蹉跎造成。
“贱蹄子要你干就干。怎么?在浣衣局干得,来此就娇贵起来了?不过是一罪臣之庶女,还真当自己还是从前高门大户的庶姐。”
在尚仪那边受得气,那两名宫女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哪知少女梗着脖子,没有半分退让。
其中一人恼怒,抬起那浸泡的衣物就朝少女泼去!
“贱蹄子!”
皂角的泡沫附着在少女老旧的宫衣上,冰冷的水珠像串线的珠子般在衣角滑落。
极寒之,全身湿透,歹毒的心思!
“不过一粗使宫女,还敢顶撞我?!跪着!不准去更换衣物,跪够六个时辰!”
这前院宫女们之间闹翻,这院子里的废后还真坐得住。
就在褚明禧回忆着书中剧情,觉得差不多要轮到废后吴氏出手救这少女,使其之后死心塌地时。
身后便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是那位清秀太监为褚皇帝引路至此。
太监宫女纷纷跪下,唯有婉贵妃像是失神般站着,自此都没有转过身。
褚明禧盯着褚皇帝,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应当是在不远处站了有一会儿。
心中一紧,该不会是婉娘娘试探过头,让其不爽了?
哪知褚皇帝下一秒就让人将院门暴力推开。
“朕的后宫何时有慈欺弱霸凌之事?!”
“来人!拖下去杖杀。”
还不得院子里和院子外的人反应,暴怒的话语就这么响起。
很快,褚皇帝后面的跟着御前侍卫就将那两名宫女押了下去,任两人怎么求饶都不为所动。
褚明禧疑惑。
不是明君吗,怎么这般就杖杀了?情绪来得也太突然了。
正想着,褚皇帝朝婉贵妃走近。
“不是在梅园赏景吗?怎走到此处来了,可有受寒?”
男饶手要过去牵过女子的手腕,却被婉贵妃堪堪反应过来的行礼打断。
“无碍,只要有陛下在,臣妾便不会再受欺凌。”
褚皇帝心中一阵懊悔,“……真是辛苦你了,陪朕吃了那么多苦。”
对哦。
见惯了这副皇帝的模样,都差点忘了,她这父皇以前可是个落魄皇子。
在这后宫之中,无权无势,定也是被人欺负过。
勾起同甘共苦的回忆,借皇帝之手仗杀,来报复先前的诋毁。
果然,回忆杀这招无论套用什么,都很管用。
这么大动静,院子里的废后吴氏到最后都没有出来。
褚明禧不由怀疑,难道此时的吴氏并不在这院子里?
婉贵妃不明,褚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簇住着谁。
褚皇帝朝那少女走近,见其全身湿透,被冻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模样,眉头紧锁。
“你是在哪个殿中当值?”
“回、回陛下,奴婢刚从浣衣局调出来,还未颁职指派。”
褚皇帝若有所思。
而褚明禧越看这宫女越看越熟悉,直到少女的眉眼与从前某道古板老成的面容重叠。
杨昙花杨尚仪,未来太后吴氏的心腹。
婉贵妃走近,盼睥睨那个少女,记忆似乎被拉回从前那段心翼翼却又甜蜜知足的日子。
简直恍如隔世。
沉默半响,她道:“以后你到献安殿为二等宫女,照料十殿下。”
谁也猜不透这位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宠妃是借机在圣上面前展现善良大度还是真的为之恻隐。
褚明禧有些怔愣。
不太对吧。
褚宁周登基之后,册封吴废后为太后。
这位可是太后的心腹,未来的女官之首,宫正大人杨昙花。
杨家罪臣之女。
前些日子被汪峙抄家,几乎恨死汪峙,有着血海深仇。
这样的人进献安殿真的没逝吗?
……
献安殿。
全身湿透的少女先被带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随着其他宫女急匆匆赶来。
婉贵妃正襟危坐微微抬眸瞧了瞧那跪在下方的少女。
“端杯茶上来,让本宫瞧瞧礼仪学了多少。”
少女不敢抬眼,却是面色不改地应着,起身就去侍奉。
只不过少女有些紧张,加上动作生疏,险些出了大错漏。
婉娘娘接过茶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唤何名?”
“回娘娘,奴婢杨昙花,刚入宫不久未有宫名。”
“杨?”婉贵妃冰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杨家的女眷不是都充入教坊司了吗?本宫记得杨家查抄才不过七八日,怎么你手心茧子这般粗糙。”
“奴婢在杨家不过一庶女……”
少女低垂着脑袋,像是做好了要再被抛弃随意打发的命运。
婉贵妃盯着那少女,最后眉眼微覆,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
就这般滚烫的茶壶,隔着瓷壁都能感觉到高温,方才少女竟是徒手奉上,不出半点声音。
婉贵妃道:“人还算老实,月盈,带下去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便什么时候去伺候十殿下。”
“嗻!”
月盈便是照料褚明禧的那个心腹宫女。
她走出几步,领命行礼。
少女连忙叩头谢恩!
“昙花虽美易逝……”婉贵妃想了想,“以后你便叫康祥。”
“康祥谢娘娘赐名!”
“先去安排整理梳妆台,前些日子太寒,有些润肤膏结了霜,去收拾收拾扔了。”
“是。”
月盈带着少女去整理,最后走出了献安殿。
“拿着。”
她将手中的瓶瓶罐罐尽数塞到少女怀郑
“贵妃爱美,也不允许伺候的婢女丑颜,至少得看得过去,赏心悦目,待会儿你随我去领几套衣裳和一些二等宫女的首饰,平日里记得捯饬干净利落些,别污了贵妃娘娘的眼……还有这些你拿去用,能治冻疮也能消老茧。”
康祥不敢乱拿,“娘娘不是吩咐丢掉吗?”
“娘娘不会计较这些,你记住,只要你事事以献安殿为先,前途无限,但若你有叛变之心,死无全尸。”
“在你之前,有个嬷嬷,她叫潘阿婆,莫名其妙死了,却也阴差阳错救了十殿下一命……”月盈的眼睛露出落寞之色,“娘娘差汪都督给了其家人潘阿婆的正常任职期限三十年的月钱双倍,总计白银一千四百四十九两抚恤金,够普通人家三代人不愁吃喝。”
“这皇宫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死人。”
月盈给后来的宫女着这光鲜亮丽的皇宫之中残酷的真相。
将那瓶药膏收好。
不同于来时的浑身湿漉,冷硬僵冻,刚爽暖和的棉衣宫装,虽然还是不太合身,尺寸大了些,却很好的包裹住少女消瘦无比的身子骨,只觉得格外的感觉温暖。
而献安殿内,婉贵妃眼神柔软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走投无路之人会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我儿未来之路凶险崎岖,是得多养些心腹。”
合着这宫女是准备培养给她的呀。
这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找了一个未来最大隐患且与婉贵妃汪峙一党斗生斗死,势如水火的女官来给自己孩子当心腹。
这对吗?
……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魔怔了。
褚明禧这几月观察下来,明显感觉不对劲。
期间汪峙来了几次。
杨家抄家可是汪峙带人去的,就连砍头也是汪峙亲自监督。
明少女见过汪峙,已经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的其他下属就是抄没自己家,监斩自己父亲的人。
那可是深仇大恨呐。
按道理,正常人遇到这种都是会恨意翻涌,难以平息。
可上辈子的冷面阎罗杨昙花怎么变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宫女。
书中的那些锻炼呢?
疼痛成长呢?
勾心斗角呢?
血雨腥风呢?
婉娘娘养心腹的方式也和别人相差太大了。
这位保持着少年心性,还有点单纯的未来宫正大人还能成为宫正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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