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没几日，军营还未去，老王妃的寿宴先到了。
婉贵妃想着以貌夺妻的复仇计划，早早便给褚明禧准备了一身新衣袍。
绣金的云缎锦衣，裁剪得当，穿在褚明禧身上，衬得矜贵又俊美，月牙色的白玉冠束起马尾，更显少年朝气。
步履间，流苏玉佩晃动，矫健的身姿下是一双精致素雅的白靴子。
“殿下活像是画像中走出的谪仙人。”
站在她面前的月盈姑姑夸着夸着，自己脸先羞红了。
不是？不对劲，等等，月盈姑姑你是知道我是女子的，这、这对吗？
婉贵妃上下扫了几眼，很是满意：“康祥掌管尚功局后，这宫中的裁剪和绣工好了不止一个档次，长寿，去本宫库房里头取二十两黄金，赏！”
长寿乐呵呵地应下：“嗻，娘娘！”
最后，褚明禧走出门，就感觉自己身上写着四个字。
招蜂引蝶。
而此时皇宫中的尚功局，一群人正朝里头最年轻的女子发怒。
“杨康祥，昭贵妃早早便吩咐要在老王妃的寿宴之前交给几幅绣工精细的贺寿图!你就是拿这些东西来敷衍的!?”
“要是昭贵妃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康祥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精致绣样，那上面的南山图栩栩如生，可见是花了功夫和心思的，如今却被人随意践踏。
她冷哼道：“早早吩咐?尚功局昨日才得知消息，这里头有谁故意隐瞒，孙尚仪自己心里清楚。”
那为被唤做孙尚仪的老女人错开视线：“尚 局的女官疏忽大意，这才延误时间，已然让人打了十几板子逐出宫去。”
“那孙尚仪真是御下不严，昭贵妃清正明理，这要治罪下来，孙尚仪首当其冲。”康祥言语冷漠犀利，“孙尚仪下回可得谨慎些了。”
“你!”
谁不知道这孙尚仪是刘家表亲出身，自然也是尚仪的人。
偏叫这年轻女子软硬不吃，圆滑不已，还把昭贵妃高高架起。
康祥道：“这四皇子和八皇子要给老王妃的寿礼也正被于尚仪和钱尚仪给踩着，要问罪下来，在下定是如何相告。”
“你以为昭贵妃就会信了你这罪臣之女的鬼话!”
“昭贵妃不信，那就请皇后定夺，这宫中的大事务还能越过皇后不成?”
“杨康祥你等着!我等这就去禀告昭贵妃，敢得罪昭贵妃，看不把你剥掉一层皮!”
“哟，咱家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老姐姐不远万里来尚功局闲谈，这可莫要被皇后娘娘瞧见，不然指不定误会老姐姐消极怠工呢。”
长寿不紧不慢地走近，身后还跟着两位献安殿的太监，手里都托着盘子，上头是金灿灿的黄金。
被的几个人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
长寿将拂仗一瞥，瞧了瞧这地下被踩脏的绣图，又与康祥对视一眼。
“呀，怎么还有东西落在地下呢，这样漂亮精细的绣工，踩脏了可多可惜呀。”
孙尚仪道：“尚功局如此敷衍了事，杨康祥迟早被打出宫去，也就你们这群狗腿子巴巴往上凑!”
“不到两日就要尚功局里的绣娘赶制出一对南山山峰图，要换作孙尚仪接手此事，怕是样图都弄不出来。”
“明明就是你敷衍了事，寻什么借口!”
康祥话里给出的信息，脑子灵活的长寿不出三秒便捋清了来龙去脉。
“哎呀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不，今儿老姐姐来的正是时候，您是个有眼福的，这一大早便能见着金子，那可不得沾沾这财气。”他朝后使了个眼神，那两个太监立马将那黄金端了上来。
长寿对康祥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前些日子尚功局送来殿下的服饰，贵妃娘娘很满意，这些金锭子都是贵妃赏赐给康祥姑姑的。”
“好啊杨康祥!我怎么拿这半成品来糊弄，原来是紧着献安殿那边!我看你怎么交……”
“哎，这话就不对了。”长寿转身打断道，“我家娘娘半月前就订下了，尚功局三前便送到了，您那儿是两前的活儿，时间都对不上，哪来的紧着这边松了那边的事。”
长寿掩嘴笑了笑，“况且呀，慢工才能出细活，这要是急急忙忙的就要一两日让玄奘大师骑着马儿跑完那取经的十万八千里，这还是取经吗？那是明摆着要人上西，拿把刀把脖子抹了都比这死的痛快，可见是心思歹毒……您是吧，几位尚仪大人?”
好一串阴阳话，竟堵得人无法开口，要是开口了那就把那暗算手段摆上明面，不打自眨
“好啊，献安殿来的狗也敢乱吠，我看你杨康祥还能在尚功局待多久！”
康祥捡起那地上的南山图，细细端详几眼，像是在可惜着什么，最后抬眸，一把将那图糊在孙尚仪脸上。
她浅浅一笑，眼里带着狠劲：“本官当然不会在尚功局待多久，毕竟你的位置才是大好前程！自然该力争上游！”
“杨康祥！！！”
孙尚仪疯了要扑上来！
长寿刚反应要叫太监过去拦住时，那边的女子一个侧身反压，就将孙尚仪摁在桌子上！
那只纤瘦的手死死掐着她的后颈，手背上青筋可见。
“尚仪！”
“你做什么！快放开尚仪！”
场面一度混乱。
长寿直接叫两个太监拦住那群跟着孙尚仪过来的女官。
铁器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孙尚仪意识到什么，立马瑟瑟发抖！
“你、你干什么、杨康祥，这里是皇宫！”
砰！
尖锐锋利的剪刀刺入孙尚仪眼球不过几厘米的木桌上，还不待她惊恐，耳边就传来了恶魔的低吟。
“杨家罪臣之女，呵……你知道杨家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丑闻是怎么爆出来的？是我给西厂递的消息……”
孙尚仪瞳孔微缩，身子抖得更厉害。
“十三岁的我能让名臣之后的杨家瞬间倒塌，能弄死杨家所有人。”
女子漆黑的眼眸仿佛是看着一只活蹦乱跳待宰的猪，露出屠夫的笑容：“现在也照样能弄死你……”
“啊啊啊啊！疯子！疯子！”孙尚书惊慌地拼尽全力去挣扎！
康祥手下一松，放任那头猪再活些时日。
眼看着孙尚仪尖叫着，慌不择路地跑出尚功局，甚至都不管身后那群女官的叫唤。
长寿好奇地凑上去：“哎，康祥姑姑你同那老妪了什么？怎么怕成那屁滚尿流的样？”
康祥拔出剪刀，将剪刀拆解下来，刀片对着刀片磨了磨。
“没什么，就是警告这些宠物安分点。”
长寿似懂非懂。
康祥磨刀的动作顿了顿，后道：“长寿，你去回禀娘娘，太后这段时日欲有架空皇后后宫权势之意，那老王妃是个狠角色，但没有价值。”
“康祥姑姑不必担忧，咱娘娘门儿清，还叫殿下莫要给什么好脸色。”长寿算了算时辰，“这会儿，殿下估计在那生辰宴上大放异彩呢。”
……
“彩彩彩！”
那位居高位上的老王妃穿着暗紫的衣裳，略有几须花白的头发也尽数掩藏在那高高的发髻上，眼睛细长，眼皮微微耷拉，这一笑，脸颊上的法令翁又深了几分。
戴着翠玉镯子，玛瑙戒指的手正不由地鼓起掌来。
“京城的风水就是养人，老身不过远赴延真十几年，郎君们个个人才辈出，女郎们也是样貌出众，水灵得很哈哈哈哈，彩！”
那下方正是表演完才艺的世家公子和世家姐。
方才几位皇子公主前去单独贺寿也是这套差不多的辞，轮到她时就是冷眼一瞧，便是一句妖貌绣花，不学无术。
褚明禧:“……”
刚要递出的寿礼她直接收了回来，给要去接过礼品给老王妃过目的嬷嬷整得愣了愣。
褚明禧也不相上下回了一句：“王妃寿比聊斋。”
老不死的妖精。
其余人慢了半拍，倒是褚云升这位话本资深读客，憋不住笑了一声。
当时老王妃的脸也精彩万分。
不过褚宁周这位太子没出声呵斥，啧，真是难得。
最后是长公主褚鸾打破僵局，是先和几位公主去女眷那。
走时，褚明禧还接收到皇姐嗔怪的眼神。
褚明禧微微耸耸肩回应。
也不是我先挑事。
褚鸾无奈，只好先带着快憋不住笑的褚云升和怕生胆的褚月柔先走了。
这上面是亲戚大团聚，褚明禧也不想待了，正想着也开溜的时候，就和褚功越对上视线。
五哥，走？
走走走。
两人来回一个眼神就交流上了，最后连带着褚功实和褚功秀也组团开溜。
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散掉那老人味呢。
这不，寿宴就开始了。
筷子还没动几次呢，又整上世家贵女世家子弟的才艺展示环节。
褚明禧无趣地发呆。
而隔了一道帘子的女眷处，秦瑜也坐的无聊透顶。
这古代宴会真是够多的，隔三差五办一个，不来还不校
吸取上次的经验，这回她是滴酒未沾。
不过……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
秦瑜回头巡视了几圈。
这皇家公主们和郡主们坐于一处，之后按照等级高低世家夫人和姐坐一堆。
人多眼杂。
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总有人盯着她看。
可偏偏人太多。
要是在荒郊野外，这些埋伏在暗处的眼睛，她早就甩一大把飞镖出去，揪出来弄瞎他们的眼！
就在秦瑜转回去时，她右侧身后最靠后的角落处的那一桌上，一位婢女正悄悄与一位面貌柔美清秀，可脸色苍白瞧着身体羸弱的少女汇报。
“姐，前头那位穿着艳丽红衣的就是秦家嫡女秦瑜，听老王妃对她才貌品相赞叹有加，有意选为太子妃……”
少女收回目光，柔柔弱弱地：“把她的贺礼给砸了。”
“是。”
没过一会儿，婢女便悄悄退下了。
少女身侧的夫人似乎感觉到不对劲，“你的婢女呢？”
“回夫人，我有些心悸，差翠叶去马车上取药。”
夫人皱眉：“真是麻烦，将你的病瞒好了，要是在外听到什么风声，仔细你的命！”
“女儿知晓。”
“晦气，要不是玉茹禁闭未解，也轮不到你这贱蹄子来赴宴。”
赢弱的少女怯生生地低下脑袋，那掩盖在暗地里的是一双阴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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