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惊恐的呼喊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杨戬沉浸在力量复苏狂喜中的心神！
他猛地抬头！视野边缘弥漫的血色红翳尚未散去，但残破眼的本能依旧让他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坡地边缘，靠近黑森林外围的一片区域。那里，几名流民正惊恐地后退，手中的工具无力地垂落，眼睛死死盯着刚刚被艰难翻开的、还带着冰碴的黑色冻土！
杨戬强压下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暖流带来的悸动，撑着膝盖，忍着全身撕裂般的酸痛和眩晕，艰难地站直身体。他大步流星地朝着骚乱处走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冰冷的锐利。
“怎么回事？” 杨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虫……虫子！大人！好……好多硬壳虫子！” 一个年轻流民脸色煞白，声音发颤，指着脚下那片刚被翻开的冻土。
杨戬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落下。
只见在那片还散发着泥土腥气和冰寒气息的新翻土地上，几十个拇指大、通体覆盖着暗沉油亮黑甲的东西，正从松散的土块缝隙和翻开的草根下疯狂地钻出来！它们形似放大的瓢虫，但甲壳更厚、更坚硬，边缘带着锋利的锯齿，六条多刺的节肢爬行速度极快，口器如同两片细的、不断开合的黑色铡刀，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些黑甲魔虫一钻出地面，立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沙沙”声，目标明确地扑向旁边一片刚刚冒出一点可怜嫩芽的作物幼苗——那是之前老约翰带着人，在杨戬狩猎时，用最后一点存粮种子，在冻土边缘相对松软避风处试种下的希望！
“咔嚓！咔嚓！”
令人心碎的声音密集响起！
那些好不容易顶破冻土、刚刚舒展出一两片嫩绿子叶的脆弱幼苗，在这些黑甲魔虫锋利的铡刀口器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切断、啃食！嫩绿的汁液瞬间迸溅在黑色的泥土上，留下点点刺目的痕迹。一只魔虫甚至抱住了一整株幼苗，贪婪地啃噬着，几口下去，那点可怜的绿意便消失无踪，只剩下光秃秃的断茬！
“我的苗！我的苗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视若珍宝的幼苗被啃食，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不顾一切地就要扑上去用手拍打驱赶。
“别动！” 杨戬厉声喝止！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农的胳膊。
几乎在同时，一只离老农最近的黑甲魔虫似乎被惊动，猛地一蹬多刺的后腿，身体如同黑色的弹丸般朝着老农枯瘦的手掌弹射而去！那闪烁着寒光的铡刀口器张开，对准了老农布满褶皱的皮肤！
杨戬瞳孔一缩，另一只手闪电般抄起旁边地上的一根硬木棍，以棍为枪，精准无比地横扫而出！
啪！
一声脆响！木棍狠狠抽在那只飞颇魔虫坚硬的黑甲上！
出乎意料！那看似坚硬的木棍，抽在魔虫甲壳上，竟然如同抽中了裹着厚皮革的石头！魔虫只是被抽得在空中翻滚了一下，重重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它晃了晃脑袋，似乎毫发无伤，六条多刺的腿飞快划动，转眼又钻进了旁边的土块缝隙里，消失不见！
而那根硬木棍的接触点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凹痕和几道细微的裂痕！
好硬的壳！杨戬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普通的害虫！寻常的木棍打击，连破防都做不到！
“沙沙沙沙……”
更多的黑甲魔虫从泥土中钻出，如同涌动的黑色潮水，贪婪地扑向那片可怜的嫩苗！咔嚓咔嚓的啃食声不绝于耳，如同死神收割生命的倒计时！转眼间，那片刚刚萌发生机的嫩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啃噬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秃秃、沾着汁液的断茎！
流民们惊恐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看着那些在冻土上横行无忌、硬壳反着幽光的魔虫，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绝望。刚刚被杨戬身先士卒开荒点燃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火苗，瞬间被这黑色的虫潮扑灭。
“完了……全完了……” 老农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被啃食一空的幼苗，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这是黑甲魔虫……冻土里的恶魔……它们只啃最嫩的苗……完了……春耕……彻底没指望了……”
黑甲魔虫！杨戬的眉头死死拧紧。他迅速蹲下身，不顾泥土的冰冷，伸手抓起一只被刚才木棍抽落、行动稍显迟缓的魔虫。入手沉重，冰冷坚硬，如同抓着一块石头。魔虫在他掌中疯狂挣扎，六条多刺的腿拼命划动，锋利的锯齿刮擦着他掌心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那对细的黑色铡刀口器更是疯狂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瘆人声响，试图啃咬他的手指。
杨戬眼神冰冷，拇指和食指猛地发力！
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捏碎硬核桃般的脆响！
魔虫坚硬的黑甲外壳，在他灌注了八九玄功那丝微弱气感的手指力量下，竟被硬生生捏碎了！粘稠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暗绿色体液瞬间从破碎的甲壳缝隙中迸溅出来！
杨戬面不改色，仔细端详着手中破碎的虫尸。甲壳内部的结构紧密，韧性强，远超寻常虫豸。口器更是由某种类似黑铁的成分构成，极其坚硬锋利。难怪木棍打击无效！这些鬼东西的防御力，堪比披着简陋皮甲的士兵！而且数量如此之多，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只啃食最脆弱的新生幼苗！
麻烦大了！
杨戬站起身，将手中破碎腥臭的虫尸甩在冻土上。他环视着这片刚刚燃起一丝开荒热情、此刻却被绝望笼罩的坡地，又看了看远处领主府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个重赡木匠、一个嗷嗷待哺的熊孩子和一个忠心却无助的老管家，以及几罐随时可能引来更大灾祸的魔蜂蜜。
粮食！必须保住这片土地！必须保住这点微弱的希望！否则，不用等到寒冬，饥饿就能将他们所有人吞噬！
物理打击无效，数量又如此庞大……凡饶手段根本行不通！必须另辟蹊径！
杨戬残破的眼位置传来阵阵刺痛，视野里的血色红翳如同不祥的预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疯狂检索着属于清源妙道真君的浩瀚记忆——不是那些移山倒海的大神通，而是最基础、最细微的……草木药理、虫豸习性、以及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旁门左道、不屑一鼓低阶“驱虫”、“除秽”法门！
草药……气味……灵力引导……杨戬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坡地边缘、黑森林外围那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灌木丛和荒草！一些熟悉的、在洪荒世界也存在的、具有特殊气味的低阶药草形状，瞬间与记忆中的图谱重合！
“你，你，还有你！” 杨戬抬手，迅速指向几个看起来相对机灵些的流民，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跟我来！其他人，立刻退后，远离那片被虫子啃过的地！用工具把没被啃的苗周围松软的土尽量压实！能保多少是多少！快！”
被点到的流民愣了一下，随即在杨戬冰冷目光的逼视下，赶紧跟上。其他人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拿起工具，冲向那片还未被魔虫完全波及的幼苗区域，用铁锹和脚拼命地踩踏、压实幼苗周围的松土，试图制造障碍。
杨戬带着三名流民，大步冲向黑森林边缘那片荒草灌木混杂的地带。寒风凛冽，吹动着枯黄的草叶和光秃的灌木枝桠，发出呜咽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腐朽的气息和泥土的腥气。
杨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杂乱的荒草中飞速扫视。残破的眼虽然无法清晰视物，但对微弱灵气和特殊气味的感知本能还在。
“那里！锯齿边缘、叶片灰绿带绒毛的！连根拔起！” 杨戬指向一丛匍匐在地、毫不起眼的灰绿色杂草，叶片边缘有着细密的锯齿，叶背覆盖着白色绒毛。那是“臭蒿”，一种气味刺鼻、性烈、能驱蛇虫的低阶草药。
“还有那个！紫色茎秆、开白花的！心根茎，有刺！” 他又指向几株在寒风中顽强挺立、茎秆呈暗紫色、顶端开着不起眼白花的植物。那是“苦艾”，气味同样浓烈苦涩，具有微弱的麻痹和驱虫效果。
“那边！叶子像手掌、味道辛辣的！心根！”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片低矮的、叶片呈掌状分裂、颜色深绿的植物上。那是“刺五加”的幼苗，根茎辛辣刺鼻，对某些虫豸有刺激作用。
三名流民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杨戬的指示，扑向那些指定的植物。他们心翼翼地避开荆棘和尖刺，用手或简陋的工具，连根带土地将这些散发着各种古怪气味的草药挖了出来。
杨戬自己也弯腰，亲自采挖着几株混杂在草丛深处、叶片肥厚多汁、边缘带着细密锯齿、散发出一种类似硫磺混合腐烂鸡蛋般刺鼻气味的墨绿色植物——“腐心草”！这是记忆中一种极其低阶、甚至带有些微毒性的驱虫秽物，气味极其霸道难闻，连许多低阶妖兽都避之不及！
很快，几人手中都抱满了一捆捆散发着混合怪味的草药。臭蒿的浓烈草腥、苦艾的苦涩药香、刺五加的辛辣刺鼻，以及杨戬手中那几株腐心草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硫磺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头晕脑胀的诡异气息。
“走！” 杨戬一声令下，带着三名被熏得直皱眉头的流民，抱着这堆“宝贝”，快步返回坡地中央。
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避风的石头，将怀里的腐心草、臭蒿等草药一股脑地堆在上面。他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对着另一块石头，用力敲击！
叮！叮！叮！
火星四溅！杨戬迅速将一些干燥的枯草和引火的苔藓凑近火星。几次尝试后，一簇微弱的火苗终于艰难地窜起！
杨戬立刻将几株气味相对温和些的臭蒿和苦艾叶子心地覆盖上去。火苗舔舐着干燥的叶片，很快，一股带着浓烈草腥和苦涩药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但这还不够！杨戬眼神一厉。他抓起那几株气味最霸道、最令人作呕的腐心草！他没有像其他草药那样直接投入火中，而是伸出双手，掌心向下，虚悬在那堆燃烧的草药和升腾的烟雾之上！
丹田深处，那缕刚刚复苏、微弱如游丝的八九玄功气感，被杨戬以强大的意志强行凝聚！他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微弱的力量，艰难地透过掌心劳宫穴，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地渗透出来！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只有杨戬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显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负荷！残破的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眼位置的刺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头颅！
那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艰难地探入腐心草内部，粗暴地搅动着、激发着其中蕴含的最为霸道的、刺激性的气味因子！
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极致的、混合着硫磺、腐烂物、以及某种刺鼻化学药剂般的恶臭，猛地从腐心草的叶片和根茎中爆发出来！这股恶臭如同无形的毒气弹，瞬间压倒了之前所有草药的气味，霸道无比地扩散开来！
“呕……” 离得最近的一个流民猝不及防，猛地捂住口鼻，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瞬间被刺激得涌出！其他几人也是脸色发青，连连后退，看向杨戬手中那几株墨绿色“毒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杨戬自己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放大了数倍的恶臭冲得背过气去！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脑仁的剧痛，猛地将这几株被灵力“催化”过的腐心草，狠狠投入了那堆燃烧着臭蒿和苦艾的火堆中！
轰！
一股浓烈无比、颜色诡异（带着黄绿和灰黑）、气味如同地狱粪坑混合腐烂沼泽再浇上浓硫酸般的恐怖浓烟，猛地从火堆中冲而起！这股烟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扭曲、被污染！
“咳咳咳……呕……” 周围的流民再也忍不住，纷纷弯腰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眼泪横流，狼狈不堪地四散奔逃！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足以熏倒一头牛的恐怖恶臭浓烟升腾而起的瞬间！
坡地上那些正在疯狂啃食幼苗的黑甲魔虫，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停止了啃噬！
它们覆盖着坚硬黑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细的口器疯狂开合，发出急促而混乱的“咔哒咔哒”声！它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疯狂打转，六条多刺的腿慌乱地划拉着地面！
紧接着，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撤退信号，所有的黑甲魔虫不再有任何犹豫，齐刷刷地掉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疯狂地钻回松软的泥土缝隙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被黑色虫潮覆盖、咔嚓声不绝的坡地边缘，瞬间变得死寂一片。只剩下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幼苗断茬，在带着浓烈恶臭的寒风中凄凉地摇摆。
成功了！
杨戬看着瞬间消失无踪的魔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但随即，那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恶臭浓烟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了那堆还在散发着“毒气”的火堆。
他剧烈地咳嗽着，抹了一把被熏出来的眼泪，看着周围被熏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流民，又看看那片暂时摆脱虫灾、却依旧损失惨重的幼苗地，最后目光落回那堆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驱虫火堆”上。
杨戬那沾着泥污和烟灰的脸上，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玩意儿……效果是有了……可这气味……也太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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