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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墙紧贴着后背，粗糙的质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阵阵寒意。杨戬将自己缩在书房外凸起的石质窗台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心跳被强行压制到极限，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鼓噪，却盖不过书房内隐约传来的交谈声。塔楼方向那点橘黄色的灯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带来无声的压迫。
他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耳朵上，捕捉着书房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风掠过塔楼尖顶的呜咽、远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甚至自己血液奔流的鼓噪，都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过卖。
“……真的…全完了？”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难以置信和浓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正是那管家。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冰雹……那么大？”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充满了志得意满和残忍快意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石在摩擦，正是黑石男爵里弗斯：“哼！完了？彻底完了！我的人亲眼看着！拳头大的冰坨子，跟石头似的往下砸！他们那点刚冒头的青苗，全成了烂泥！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狂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报复得逞的快福
窗台下的阴影里，杨戬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关节因为用力握拳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那被烈火灼烧般的愤怒和冰冷彻骨的恨意！
果然是他！这个贪婪、狠毒、睚眦必报的畜生！
男爵的笑声持续了几秒才停下，似乎意犹未尽地喘了口气：“痛快！真他妈的痛快！上次那个该死的落魄户，仗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野崽子手里的邪物，折了我的人，让我在黑石领成了笑柄！现在怎么样？哼！敢让我丢脸，我就让他连命都活不下去！这个冬，我看他怎么熬！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冻死、饿死在那个破棚子里！这就是得罪我里弗斯的下场！”
管家谄媚的声音立刻跟上：“大人英明！大人神机妙算！那个不知高地厚的穷酸领主，还有他那些贱民，敢跟大人您作对，就是自寻死路！这下好了，省得我们再费手脚，老爷…哦不，是大人您替我们收拾了他们！” 他恰到好处地拍着马屁。
“老爷？” 男爵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力量的傲慢，“这次可不是什么老爷开眼！是钱！是金币开眼！还有那位法师大人开恩！”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炫耀秘密的得意，“要不是那位大人恰好路过，又愿意出手，我上哪去弄那种…那种宝贝？”
宝贝？杨戬的耳朵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脏猛地一缩！屏息凝神，连血液奔流的声音都仿佛停滞了。
“宝贝？” 管家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和贪婪，“大人…您是…那场冰雹…是…是…”
“嘘——！” 男爵立刻发出警告的嘘声，声音压得更低，但其中的得意却更浓了，“声点！没错！是卷轴！一张极其珍贵的、能操控气的魔法卷轴！‘凛冬之息’！听这名字，多威风！是那位法师大人亲手交给我的！啧啧，就这一张的羊皮纸，顶得上我们领地里好几年的赋税啊！”
凛冬之息！操控气！魔法卷轴！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杨戬的心上！与他眼探查到的“刺点”、与他心中的猜测完全吻合！冰冷的证据，如同毒蛇的獠牙，清晰地暴露出来！
“这…这么贵？！”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那…那位法师大人为何…”
“哼，自然有他的条件。” 男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少打听。只要他帮我们除掉心腹大患，以后在黑石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想想看，等那群穷鬼饿死冻死，他们那块地，还有那个据发现零铁矿的破矿，不就都是我们的了？这点付出，值！”
“值！太值了！” 管家立刻附和，语气充满了贪婪，“大人英明！这买卖做得太划算了！那法师大人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福星？” 男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忌惮，“是福星也是煞星。这种人，只能利用，不能得罪。他交代的事情，我们得办得漂漂亮亮的。对了，卷轴用完后残留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大人放心！” 管家拍着胸脯保证，“我亲自去做的，就在靠近他们领地边缘最高的那个山头，选了个背风处用的。用完的卷轴残骸，一点灰烬都没留下，全用酸液融了，深埋进石缝里，神仙也找不到！绝对干净利落！”
靠近领地边缘的山头…背风处…深埋…
管家的话如同精确的坐标，瞬间在杨戬脑海中勾勒出那个位置！冰冷的愤怒和即将抓住证据的急切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想立刻冲进去，将这两个畜生撕碎！
就在杨戬心神激荡，杀意几乎冲破理智的瞬间——
嗡！
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他眉心深处猛然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清晰！仿佛有一根烧红的、布满荆棘的烙铁，狠狠捅进了眼的核心，并且疯狂地搅动！
“呃！” 杨戬身体猛地一颤，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发出痛哼！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无数细碎的、带着硫磺和血腥气息的画面碎片在意识中疯狂闪现：断裂的翅膀、燃烧的金色火焰、崩塌的山岳、染血的佛珠……混乱、狂暴、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佛性！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泊，掀起滔巨浪，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汹涌袭来，几乎让他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危险！致命的危险！来自塔楼！
眼的本能预警如同最凄厉的警钟在灵魂深处疯狂敲响！那不仅仅是对黑袍法师的感知，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恐怖存在的然恐惧和排斥！那塔楼上的存在…与眼看到的碎片有关？！
强烈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愤怒！杨戬猛地抬头！
只见塔楼那扇透出橘黄灯光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身披深黑色法师袍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窗口！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两点幽冷的、仿佛能穿透黑暗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投射下来，牢牢锁定了他藏身的窗台阴影！
那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被发现了！
杨戬头皮瞬间炸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眉心的剧痛和识海的翻腾，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他猛地向侧面扑出！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骤然释放，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疾滚！目标直指离他最近的一处堆叠着几个空橡木桶的狭窄角落！
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刹那！
嗤——！
一道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息的光芒，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从塔楼窗口射出，精准地打在他刚才藏身的窗台下方！坚硬的石壁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坚硬的岩石如同被强酸腐蚀的奶酪，迅速冒出浓密的、带着恶臭的白烟，岩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软化、凹陷下去！一个拳头大的腐蚀坑洞瞬间形成！
是酸液箭！恶毒而致命的低阶魔法！
冷汗瞬间浸透了杨戬的后背！如果他再慢半秒，此刻被腐蚀融化的就是他的身体！他翻滚着撞进橡木桶后的狭窄缝隙里，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他气血翻腾，但他丝毫不敢停留！
塔楼上，那两点幽冷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这个潜入者反应如此迅捷。但随即，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魔法波动开始凝聚！空气中的元素仿佛瞬间被冻结，充满了粘稠的恶意！
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离开！
杨戬心中警兆狂鸣！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不再隐藏身形，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仆役区的低矮房屋和墙角的阴影狂奔而去！
身后，塔楼窗口的魔法波动已然成型！
一股粘稠如墨、带着刺骨寒意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般瞬间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所过之处，光线仿佛被吞噬，空气变得凝滞冰冷！黑暗束缚术！
那墨色的浪潮紧追着杨戬的背影，眼看就要将他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杨戬怀里，那根一直安静缠绕在手臂上、如同普通红布带的混绫，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在绫身表面一闪而逝！
噗！
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了冰冷的油脂！那眼看就要追上杨戬的粘稠黑暗能量，在接触到那道微弱红光的瞬间，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追击的速度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和紊乱！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杨戬已经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扑入了两栋低矮石屋之间最狭窄、最黑暗的缝隙之中！身影瞬间被浓重的阴影吞没！
粘稠的黑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紧随其后撞入缝隙！但就在能量涌入缝隙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杨戬身后猛烈炸开！狂暴的气流混合着碎石和烟尘，如同爆炸般从那狭窄的缝隙口喷涌而出！
是混绫！那丝微弱的红光似乎彻底激怒了这黑暗能量，使其瞬间失控爆发！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杨戬的后背上，将他如同破麻袋般猛地向前推去！
“噗！” 杨戬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他强行咽下，借着这股冲击力，身体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前疾冲，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皮甲被狂暴的能量和飞溅的碎石撕裂，皮开肉绽！
他顾不上疼痛，甚至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士兵被惊动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盔甲碰撞声迅速朝爆炸点汇聚！
“有入侵者！”
“在那边！快！”
“抓住他！”
混乱的喊叫声打破了城堡的死寂。火把的光亮开始快速移动，朝着仆役区这边涌来！
杨戬咬紧牙关，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凭借着对来时路线的记忆和对阴影的敏锐把握，在低矮杂乱的房屋、木柴堆、杂物之间疯狂穿梭、闪避！每一次转向、每一次跳跃都惊险万分，与迎面冲来的士兵擦肩而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背后伤口的剧痛和眉心识海残留的撕裂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眼中只有前方——那片覆盖着藤蔓的堡墙！
终于，熟悉的、爬满藤蔓的墙角在混乱的火光和人影晃动中出现在眼前！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就在身后不远处！
杨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归巢的夜枭，猛地跃起，双手精准地抓住藤蔓和岩石的缝隙，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爆发出最后的潜力，手脚并用，疯狂地向上攀爬！动作比来时更快，更狠！粗糙的石棱和藤蔓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衣服，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
“在墙上！他要跑！”
“放箭！快放箭！”
下方传来士兵的怒吼！紧接着是弓弦的崩响！
嗖！嗖！嗖！
几支力道十足的箭矢带着破空声，狠狠钉在杨戬刚刚攀爬过的墙面上，碎石飞溅！一支箭甚至擦着他的腿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杨戬不管不顾，只是向上！再向上！终于，他攀上了墙头，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那片浓密的藤蔓之中！身体蜷缩，借着藤蔓的掩护和惯性，顺着粗糙的外墙向下滑落！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堡墙外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胸口发闷，后背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追！他掉到外面了！”
“放下吊桥！快！”
墙内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急促的脚步声。
杨戬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识海的眩晕，辨明了方向，一头扎进黑石堡外围的灌木林地！他没有选择来时相对平缓的沟渠，而是直接冲进了更加黑暗、更加崎岖难行的密林深处！身影如同受赡孤狼，踉跄着，却带着一股亡命的狠劲，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和茂密的林木之郑
身后，黑石堡的吊桥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放下，火把的光亮如同一条愤怒的火蛇，涌出堡门，在林地边缘逡巡搜索，但终究没敢深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森林。
杨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逃，冰冷的夜风灌进他撕裂的皮甲，刺激着背后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眉心深处，那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虽已减弱，却留下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抽痛和冰冷的空虚感，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剜去。
他不敢停，更不敢去想塔楼上那双冰冷幽深的眼睛。那目光，那黑暗束缚术的粘稠恶意，还有最后那诡异的爆炸……尤其是混绫那自主的、微弱的反应和红光……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
他只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虽然破败，却是唯一能给他喘息之地的领主府！背后追兵的呼喝声渐渐被甩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呼啸的风声和枯枝的呜咽里。
直到彻底确认甩脱了追兵，杨戬才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古树树干，剧烈地喘息起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他抬起颤抖的手，摸向怀里——那根救了他一命的红绫，此刻又恢复了普通布带的柔软和安静，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温顺得仿佛刚才那微弱的红光和震动从未发生。
但杨戬知道，那不是错觉。这来自洪荒的先灵宝，在感知到极度危险和同源（？）却又充满恶意的力量时，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黑石堡的方向。那座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城堡，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主堡塔楼那一点橘黄色的灯光，如同黑暗中一只冰冷的独眼，依旧清晰可见，远远地、无声地注视着森林的方向，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狼狈逃离，又像是在宣告着某种更加深沉的、不为人知的威胁。
那灯光，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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