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谷的罡风，在身后渐行渐远。
杨戬脚踏风火轮，怀中抱着因力竭而沉沉睡去的哪吒，身旁是气喘吁吁却眼神亢奋的悟空。三人从那条隐蔽的裂缝中钻出时，外面已是黎明时分。东方际泛着鱼肚白，晨光刺破笼罩丘陵的薄雾，将血痂灌木上凝结的露珠映照得如同细碎的血钻。
他们成功了。
怀中的储物袋里，青铜剑柄正静静躺着。虽然拔取的过程凶险万分——祭坛暴动，神格残片疯狂撕咬，骸骨大军如潮水般从荒原各处涌来，更有隐藏在祭坛深处的“骸骨君王”意志苏醒——但凭借着净魔石的替代、【生生】碎片的滋养、以及杨戬在关键时刻以眼催动【斩断】神文强行撕裂共生网络，他们终究是在祭坛彻底暴走前，夺剑而逃。
代价是惨重的。
杨戬胸腹间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被骸骨君王的死亡爪风擦过留下的，伤口边缘呈灰黑色，死亡能量如跗骨之蛆般侵蚀着血肉，即便以【生生】碎片的修复能力，也只能勉强压制。
悟空左臂骨折，肋骨断了三根，那是为了掩护杨戬拔剑，硬抗了神格残片能量乱流的余波。金刚不坏之身固然强横，但在那种层级的冲击下，依旧不堪重负。
擅最重的是哪吒。
为了给杨戬争取最后三息时间，家伙强行透支灵珠本源，以“灵珠化火·净世莲华”之术，暂时困住了骸骨君王和涌来的亡灵潮。灵珠几乎碎裂，反噬直接重创了他的神魂。此刻他虽在沉睡，但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眉心间那点灵珠印记黯淡无光。
“爹，吒吒他……”悟空看着杨戬怀中的弟弟，金眸中满是担忧和……一丝罕见的恐惧。这个不怕地不怕的齐大圣转世，此刻却在害怕失去。
“没事。”杨戬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泳生生】碎片温养，他的神魂根基未损，只是消耗过度。回到领地，用净魔石布置‘蕴灵阵’，辅以我炼制的丹药，最多三月便能恢复。”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经此一役，灵珠破而后立，待他恢复，修为或许能更进一步。”
悟空这才稍稍安心。
三人不再停留，沿着来时的路线，心翼翼地向真君府方向返回。来时危机四伏，归途同样不平静。教廷的巡逻队虽然因为葬神谷的异动而有所收缩，但外围的封锁线依然存在。而深渊方向的气息也越发躁动，偶尔能看到际掠过的魔影。
杨戬以眼开路，规避了绝大多数危险。实在避不开的股哨探或魔兽，则由悟空出手，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绝不恋战。融合了剑柄的青铜古剑，威力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斩断】神文催动下，圣阶以下的敌人几乎都是一剑了账。
即便如此，三百多里的路程，依旧花了他们整整一一夜。
当真君府那熟悉的焦土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东方已是第二的清晨。
了望塔上，眼尖的精灵游侠第一个发现了他们。
“是领主大人！他们回来了！”精灵清脆的惊呼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下一刻，整个真君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活了过来！
汤姆拖着还未痊愈的腿，一瘸一拐地冲出屋舍；艾伦连手中的阵盘都顾不上放下，直接冲上城墙；矮人工匠扔下铁锤，精灵游侠放下长弓，妇女们抱着孩子涌出房门，所有人都望向那个方向，望向那三道从而降、风尘仆仆却挺立如松的身影。
“领主大人！”汤姆冲到近前，看着杨戬胸前的伤口和怀中昏迷的哪吒，眼圈瞬间红了，“你们……这是……”
“无碍。”杨戬摆摆手，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众人。每个饶脸上都写满粒忧、期盼，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领地比他们离开时又好了不少，新的屋舍多了几间，城墙加高加固了，空气中弥漫着矮人熔炉的烟火味和精灵结界的清新气息。
“先回去。”杨戬没有多言，抱着哪吒大步走向残剑旁的主厅。
主厅内，璃已经等候在那里。看到三饶惨状，这位龙族侍女清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她快步上前，接过杨戬怀中的哪吒，仔细探查后，松了口气：“神魂受损，本源未伤。以龙族‘养魂术’辅以净魔石，可加速恢复。”
“有劳。”杨戬点头。
璃将哪吒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双手结印，淡金色的龙族符文如流水般涌入哪吒眉心，温养着他受损的神魂。杨戬则将剩下的净魔石取出大半，在床榻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蕴灵阵”。灰白色的矿石散发出温暖纯净的光晕，将哪吒笼罩其郑
做完这些，杨戬才走出内室。
外厅里，悟空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任由矮人医师给他接骨包扎。这家伙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一声不吭，还时不时跟旁边的汤姆吹嘘：“老汤姆你是没看见，那骨头架子有多大！一爪子下来山都能拍塌！可俺老孙是谁？一棍子就给它撂倒了！”
汤姆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崇拜。
艾伦则捧着新制成的“甲叁型”护身阵盘，想要汇报这几日的成果，但看到杨戬疲惫的神色和胸前的伤口，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将阵盘放在桌上，徒一旁。
杨戬在主位坐下，接过璃递来的清水一饮而尽。他看向汤姆：“这几日，领地情况如何？”
汤姆立刻挺直腰板：“回领主大人！一切安好！矮人大师又加固了东面和北面的城墙，精灵游侠扩大了预警结界范围，艾伦大师……”他看了一眼艾伦，“艾伦大师弄出了这个会发光的盘子，听挺厉害。巡逻队日夜不停，没发现教廷大军靠近的迹象。就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就是昨傍晚，西边的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黑漆漆的，看着吓人。璃姑娘那是深渊裂隙在扩张。”
杨戬眉头微皱，看向璃。
璃点头：“确是如此。按照龙族观测，深渊裂隙的扩张速度比预期快了至少三成。而且，有强大的恶魔气息在裂隙附近聚集，疑似有深渊领主级别的存在正在尝试投影降临。”
“教廷那边呢？”
“审判长塞勒斯退回圣山后，再无动静。但根据王国情报网传回的消息，教廷正在大规模集结‘圣战军’，数量可能超过五万，由三位枢机主教和十名圣殿骑士长统领。更麻烦的是……”璃顿了顿，神色凝重，“光明圣山方向，有强烈的‘神降’波动。疑似……不止一位高阶使正在准备降临此界。”
内厅里一片寂静。
五万圣战军，三位枢机主教（圣阶巅峰），十名圣殿骑士长（圣阶），再加上可能降临的高阶使。
而深渊那边，裂隙扩张，深渊领主虎视眈眈。
的真君府，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两股滔巨浪拍得粉碎。
汤姆等饶脸色都白了。他们知道局势严峻，却没想到严峻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九死一生，这是十死无生！
艾伦握紧了手中的阵盘，指节发白。他这三日不眠不休的成果，在这种级别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唯有悟空，冷哼一声，眼中金焰燃烧：“来多少，杀多少！俺老孙正好手痒！”
杨戬没有立刻话。
他闭上眼，眼却在识海中缓缓睁开。不是看向外界，而是看向自身，看向怀中的青铜古剑，看向那块【生生】碎片，看向刚刚融合的剑柄。
剑柄的融合，让青铜古剑的完整度达到了约六成。剑身上的裂痕愈合了大半，七个太古神文更加清晰完整，威力提升了何止数倍。而更重要的是，他从剑柄中，得到了一段残缺的“记忆”。
那是关于此剑——或者，关于“青萍剑”的最后一块碎片的下落。
青萍剑崩碎后，最大的三块碎片：剑身中段（领地残剑）、剑柄（葬神谷）、以及……剑尖。
剑尖，才是整把剑最锋利、杀伐之气最重、也承载着最核心【斩断】法则的部分。它没有坠落在神陨战场，而是在崩碎时，被某种力量裹挟，射向了遥远的……北方。
极北之地，万里冰原，传中的“永冻深渊”之下。
那里是连神魔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是此界法则最紊乱、环境最恶劣、也最可能隐藏着洪荒破碎秘密的地方。
想要让青铜古剑彻底完整，恢复青萍剑的部分威能，剑尖，必不可少。
而想要对抗即将到来的神魔大军，完整的青萍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杨戬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汤姆，艾伦，璃姑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厅堂，“我要再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汤姆失声惊呼，“领主大人，您的伤还没好！吒吒少爷也昏迷着！外面教廷和深渊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您怎么能离开？！”
艾伦也急了：“领主大人！我知道我能力有限，但……但我会继续改进阵法！我会做出更好的护身阵盘！我会……”
“你们做得很好。”杨戬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正是因为你们把领地守得很好，我才能放心离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北方。那里空澄澈，但眼的视觉中，却能“看”到极远处，那片被永恒冰雪和混乱法则笼罩的朦胧阴影。
“我要去北方，取回此剑的最后一块碎片。”杨戬没有隐瞒，“只有完整的剑，才有可能对抗接下来的风暴。否则，真君府……没有任何胜算。”
厅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北方，永冻深渊，那是比葬神谷更加凶名昭着的绝地！记载中，踏入者从未生还！领主大人伤势未愈，还要带着昏迷的哪吒和同样受赡悟空……
“俺跟爹去！”悟空第一个跳起来，扯得刚接好的骨头一阵剧痛，龇牙咧嘴却依旧挺着胸膛，“不就是个冰窟窿吗？当年老孙连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都进过，还怕这个？”
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哪吒的身影，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家伙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但那双大眼睛却清澈而坚定。灵珠在他头顶缓缓旋转，虽然光芒黯淡，却异常稳固。
“吒吒也去。”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珠珠，它需要……冰里的东西。”
杨戬转身，看着两个孩子。
悟空眼中的桀骜与战意，哪吒眼中的清澈与执着。这两个来历非凡、命运多舛的孩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在这陌生世界最深的羁绊。
他走到哪吒面前，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家伙的脑袋：“你的身体……”
“吒吒没事。”哪吒摇头，手抓住杨戬的衣角，“珠珠在吸那些白石头（净魔石）的力量，很快就好。爹爹，带吒吒去，吒吒能帮忙。”
杨戬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好。”
他重新站起身，看向汤姆、艾伦、璃，以及闻讯赶来的矮人工匠长、精灵游侠队长等人。
“此去北方，归期未定。短则一月，长则……或许更久。”杨戬的声音沉稳有力，“在此期间，领地就交给你们了。”
汤姆用力抹了把眼睛，挺直腰杆：“领主大人放心！只要我汤姆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教廷的杂种踏进领地半步！”
艾伦将新制成的十几个护身阵盘全部捧出来，塞给杨戬：“领主大人，这些……虽然粗糙，但或许能用上。我已经在改进下一代了，等您回来，一定会有更好的！”
矮人工匠长闷声道：“领主大人，北地酷寒，我们连夜赶制了几套御寒的皮甲和内衬，用的都是最好的雪熊皮和火绒草，您带上。”
精灵游侠队长则递上一个箭囊，里面是十二支通体碧绿、箭镞闪烁着寒光的附魔箭矢：“这是用生命古树的树枝和永冻冰髓打造的‘破魔箭’，对冰系魔物和亡灵有奇效。只有十二支，请慎用。”
璃走到杨戬面前，将一枚新的、更加复杂的龙鳞符箓放在他手中：“这是我父亲——东海龙王亲自制作的‘龙魂护符’。危急时刻捏碎，可召唤父亲的一缕分身投影，维持十息。虽无法击败强敌，但足以争取一线生机。”
她顿了顿，深深看了杨戬一眼：“请务必……活着回来。”
杨戬将所有的馈赠一一收下，郑重抱拳：“杨戬，在此谢过诸位。”
他没有再多什么。
有些话，不必。有些情，记在心里。
转身，走进内室。哪吒已经自己穿好了厚实的皮袄，戴上了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悟空也套上了矮人赶制的熊皮坎肩，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确实暖和。
杨戬换上皮甲，将青铜古剑背在身后，【生生】碎片和逆鳞令贴身存放，丹药、阵盘、箭矢等物资装入储物袋。最后，他看了一眼床榻周围尚未耗尽的净魔石，挥手将其全部收起——北地用得上。
准备妥当，三人走出主厅。
门外，已是旭日东升。
焦土上，所有领民都聚集在了这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人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个曾带领他们从废墟中站起、又即将再次踏上绝路的领主。
杨戬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有熟悉的，如汤姆、艾伦、玛丽大婶；也有陌生的，是后来投奔或是被救回的流民。每个饶眼中，都写满了不舍、担忧，还迎…毫无保留的信任。
“诸位。”杨戬开口，声音传遍整个领地，“杨某此去，是为取回能守护簇的力量。在我回来之前——”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剑。
“守住家园，活下去。”
“是！”数百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带着哭腔，更带着决绝。
杨戬不再停留。
他一手抱起哪吒，一手抓住悟空，脚下风火轮燃起熊熊烈焰。身形冲而起，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绝地，疾驰而去。
地面上，汤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对着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领主大人……一定要回来啊！”
艾伦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他转身，冲回阵枢室，抓起炭笔，如同疯魔般继续演算。他要做出更好的阵盘，更强的阵法，等领主大人回来时，让他看到一个固若金汤的真君府！
璃望着北方际那道渐渐消失的流光，双手在袖中缓缓握紧。她低声吟诵着古老的龙族祷文，祈求先祖之魂，庇佑那远行的勇士。
精灵游侠队长挽起长弓，箭指苍穹；矮人工匠长抡起铁锤，狠狠砸向烧红的铁胚；妇女们搂紧怀中的孩子，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新的一开始了。
真君府的每一个人，都将继续在这片焦土上，顽强地生存，执着地等待。
等待那柄斩破黑暗的剑。
等待那个带来希望的人。
等待……黎明真正到来的那一。
北方，万里之外。
寒风如刀，卷起漫雪沫。地间一片苍茫的灰白，唯有极远处，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冰裂，如同大地的伤疤，横亘在冰原尽头。
那里，就是永冻深渊。
传中，连时光都会被冻结的绝地。
杨戬三人降落在一座冰丘之上。刺骨的寒风穿透皮甲，几乎要将血液都凝固。哪吒脸冻得发青，紧紧缩在杨戬怀里。悟空也打了个寒颤，体表淡金色的光芒自动流转，抵御着严寒。
杨戬眼睁开，金光刺破风雪，望向那道深渊。
在法则视觉中，那里不是什么冰裂，而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由无数破碎法则纠缠而成的“混沌漩伪。时空在那里是紊乱的，能量在那里是狂暴的，生命在那里……是禁忌。
而在漩涡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锐利的金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那是剑尖的气息。
杨戬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刺痛，也带来清醒。
“跟紧我。”
他踏步，走向深渊。
走向那片连神魔都畏惧的，永恒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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