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寇首领见县令油盐不进,顿时恼羞成怒,一双三角眼在城头扫来扫去,最后竟朝着孟荷的方向啐了一口,扯着嗓子骂道:“什么狗屁县令!敢挡本大王的路,定是那女人给了你好处!我看那狐媚子就藏在城里,莫不是缩头乌龟,连出来见饶胆子都没有?”
污言秽语一句句砸在城头,听得李阳双目赤红,攥着腰间佩剑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将那首领斩于马下。
他猛地往前踏出一步,却被孟荷伸手牢牢拉住。
“夫人!”李阳回头,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这厮竟敢这般对您出言不逊,属下忍不了!”
孟荷的指尖微凉,力道却稳,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城下,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口舌之争而已,不值当。如今两军对垒,最忌意气用事,你若下去,正中他的下怀。”
她抬眼看向杨敞,沉声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就位,再有人口出狂言,直接射穿他的舌头!”
杨敞抱拳领命,转身便去安排。
城下的首领还在叫嚣,丝毫没察觉到城头的杀气越来越重,直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他猛地侧身躲过,箭矢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旗杆上。
流寇首领捂着发麻的耳朵,看着那支颤巍巍钉在旗杆上的羽箭,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后猛地将鬼头刀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攻城!拿下此城,鸡犬不留!”
吼声落下,城下的流寇瞬间沸腾起来,扛着云梯的壮汉嘶吼着往前冲,手里的长刀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喊杀声震得地动山摇。
县令看着这阵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攥紧了孟荷的衣袖。
孟荷却面色沉静,目光紧紧盯着冲到城下的流寇,待他们离城墙不足十丈时,她忽然朝着县令递了个眼神。
县令瞬间了然,忙不迭地探出身子,扯着嗓子大喊:“火球准备——放!”
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壮丁们立刻将浸满桐油的火球点燃,狠狠朝着城下掷去。
火球拖着长长的火尾划过半空,如同坠落的星辰,噼里啪啦地砸在流寇群中,霎时间,惨叫声、哭嚎声与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城下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流寇首领看着城下一片火海,手下的人哭爹喊娘地往后退,气得他双目圆睁,狠狠骂了一句“废物”,随即扯着嗓子吼道:“撤!都给老子撤!”
残余的流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不过片刻功夫,城下便只剩下烧焦的尸体和袅袅黑烟。
县令看着这一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城墙上,擦着额头的冷汗笑道:“退了,总算退了!夫饶法子果然管用!”
孟荷却没有半分松懈,她凝望着远处流寇撤湍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轻轻摇了摇头:“大人,这群人,根本不是流寇。”
县令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夫人得是!你看他们攻城的架势,进退有序,哪里是寻常流寇能比的?就像……就像……”
他话到嘴边,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急得直拍大腿。
“就像是当兵的。”孟荷沉声接过话头,语气笃定。
县令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对!就是当兵的!难怪这般难缠!”
一旁的李阳脸色凝重,上前一步补充道:“夫人明鉴,属下方才仔细观察过他们的甲胄样式和进攻阵型,绝非散兵游勇,而是西边蛮夷梁国兵!”
“梁国?”县令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梁国大军此刻正和咱们大雍的主力在边境对峙,怎么会有兵力跑到这清风县来?他们费尽心思伪装成流寇,又是为了什么?”
孟荷的目光沉沉,指尖缓缓握紧,心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的目标,怕不是这的清风县。
清风县里能让梁国大动干戈的,只能与陛下有关。
可清风县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难不成梁国觉得沈均则堂堂子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攻打梁国吗?
不对!
孟荷眼神一凛,大呼,“李阳,立刻去带人去客栈保护公子!”
李阳来不及多问,便已经带着几个护卫飞速离开,留下几句话,“县令大人,劳烦保护好夫人!”
县令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句,“李大人放心!”
孟荷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腿一软便直直往下倒。
县令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她,惊声道:“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荷摇着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
这几日自己一直忙着流寇一事,却忘了阿时。
半个时辰的时间,却漫长得像过了半生。
当李阳的身影出现在城门下时,孟荷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
可看清李阳的模样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李阳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他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夫人……属下无能……客栈的护卫尽数战死,公子……公子不见了!”
“轰”的一声,孟荷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眼前阵阵发黑,若非身后的城墙挡住了她的身子,怕是早已摔在地上。
“调虎离山……原来是调虎离山……”
孟荷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声音里满是蚀骨的懊悔,“是我害了阿时……是我太大意了……”
梁国果然不是为了清风县,而是为了捉到清风县里的阿时。
可是,他们是怎么得知阿时的身份?
阿时是皇室血脉一事,沈均则自己都不知道。
孟荷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坚定:“李阳,备马,带我去军营找沈你们主子。”
李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重重点头:“是,夫人!属下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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