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刚把清粥端进来,傅玖瑶就皱了眉。她没话,只是轻轻摆了下手,指尖在被角上蹭了蹭,像是要拂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姐,喝一口吧。”青竹低声劝,“厨房特意熬的米油,最养人。”
傅玖瑶闭着眼,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半晌,她才微微侧头,声音软得像风吹落的叶子:“闻着……有点闷。”
青竹立刻会意,捧着碗徒外间,压低嗓音对守在门口的桃:“去回一声,大姐今早又吐了两回,连水都含不住。”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是老周回来了。
他进门时带进一阵风,袖口还沾着书房廊下的灰。青竹迎上去,接过他手里那张折得方正的纸条,指尖一颤。
“老爷看完信后,把幕僚叫进去了好一会儿。”老周喘了口气,“最后只撂下一句‘先不提这事了’。”
屋里的傅玖瑶听见了,依旧躺着不动。她眼角微动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这一关,过了。
至少今晚不会有人来抬她走。
青竹悄悄走近床边,低声问:“姐,要不要换件衣裳?您躺了一,头发也乱了。”
傅玖瑶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帐顶绣的缠枝莲上,许久才道:“别折腾了……让人瞧见我还能梳妆打扮,倒显得装模作样。”
她得轻,却字字清楚。
青竹点头,转身取了块湿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手。那手凉得不像活人,指尖还有些发白。
傍晚时分,胡姨娘果然派人来了。
一个穿靛蓝比甲的婆子端着药碗,笑得客气:“姨娘听大姐身子不爽,特地让厨房煎了安神汤,补气养血,最是温和。”
青竹上前接过碗,闻了闻,没接话。
那婆子却不走,站在床前探头看:“大姐可好些了?我们二姑娘昨儿还念叨,姐姐一向体面,怎的突然……”
傅玖瑶忽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她抬起手挡在唇前,帕子掩住嘴,肩膀跟着一抖一抖。
等咳完了,她把帕子攥紧,闭眼喘息,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只想安静会儿。”
那婆子见状,也不敢再多留,讪讪地退了出去。
门一合上,傅玖瑶立刻松开手,帕子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樱
青竹忍不住笑了:“她们真当您不行了。”
“不是当不当的问题。”傅玖瑶坐起身,动作利落得哪像个病人,“是她们愿意相信我垮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妆台前拉开暗格,取出一块玉佩样的东西。表面温润,内里藏着微型扫描仪,是从空间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便携设备。
“明我要去藏书阁。”
青竹一愣:“您这副模样,能出得了门?”
“所以得换个法。”傅玖瑶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就我想读佛经静心,求父亲恩准。”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病成这样的人,总该有点心愿吧?”
青竹明白了,低头应下。
夜深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傅玖瑶重新躺回床上,这次是真的闭眼休息。她得攒着力气,明才是真正的开始。
半夜,窗外有猫叫了一声,短促而尖利。
她猛地睁开眼,却没有动。
片刻后,青竹披衣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姐,桃刚传话,胡姨娘那边……又在烧纸钱。”
“烧给谁?”傅玖瑶问。
“是祭祖,保家宅平安。”青竹咬了咬唇,“可那火盆摆在西厢门口,正对着咱们院子。”
傅玖瑶冷笑一声:“这是给我送‘路费’呢。”
她没再话,只把被子拉高了些,盖住下巴。
第二一早,傅志明派人来问情况。
来的还是老周,带回一句话:“老爷让您安心养病,若想看点闲书解闷,府里藏书阁随您取阅。”
傅玖瑶躺在床上听完,只轻轻“嗯”了一声,眼角泛红,声音微弱:“替我谢过父亲……我想找本《金刚经》抄抄,也好……清净心思。”
老周退出去后,她立刻坐起,从枕下摸出一只瓷瓶,拧开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这不是毒药,是模拟低血糖反应的缓释剂,吃一点就会头晕乏力、面色苍白,但不会伤身。空间实验室出品,安全可控。
她倒出半粒,就着温水咽下。
几分钟后,额头开始冒冷汗,手脚也渐渐发凉。
青竹扶她起身,她整个人靠在丫鬟肩上,走路都晃。
“慢点走。”青竹低声叮嘱,“到了那儿别待太久。”
“放心。”傅玖瑶喃喃,“我就是去抄经的,能出什么事。”
藏书阁在府北角,离主院远,平日少有人去。一路走过长廊,几个丫鬟看见她都被吓了一跳。
“大姐怎么亲自来了?”
“瞧这脸色,怕是撑不住了吧?”
傅玖瑶不答话,只由青竹扶着一步步往前挪。进了阁楼,管事嬷嬷赶紧搬椅子让她坐下。
“您要的《金刚经》在这儿。”嬷嬷递过来一本线装书,“要不要我陪您念一段?”
“不必。”傅玖瑶勉强笑了笑,“我想一个人静静。”
嬷嬷识趣地徒外间。
青竹守在门口,傅玖瑶则慢慢翻开书页,手指却悄悄滑向袖中玉佩。她按了下边缘按钮,扫描仪启动,开始自动记录周边环境数据。
她的目标不是佛经。
而是藏书阁角落那排蒙尘的旧账册,三年前的采买流水,药材进出明细,全在里面。
她一边假装翻书,一边用余光扫视架子。那些册子按年份排列,最近的在前,最旧的在后。她需要的是母亲去世前三个月的那一卷。
正要起身,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傅玖瑶迅速合上书,低头咳嗽两声,顺势把手缩回袖郑
门开了,是府里的文书吏,抱着一摞新书进来登记。
他看见傅玖瑶,愣了一下:“大姐也来读书?”
“闲着也是闲着。”她声音虚浮,“抄抄经,治心病。”
吏赔笑两句,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傅玖瑶坐在原位没动,心跳却快了几分。
不能再拖了。
她缓缓起身,朝那排旧账走去,脚步虚浮,像是随时会倒。走到一半,腿一软,整个人往旁边一歪。
“姐!”青竹惊呼,连忙扶住。
她靠在架子上喘气,一只手无意间碰到了最底层的册子。
指尖一勾,那本《和三年药材出入录》就被抽了出来,顺势塞进宽大的袖袋里。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她靠着青竹回到座位,脸色更白了,嘴唇都有些发紫。
“咱们……回去吧。”她虚弱地,“这儿太冷。”
回程路上,她一直闭着眼,手却紧紧贴在袖袋上。
到了屋里,青竹闩上门,她才睁开眼,从袖中取出那本册子。
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但字迹尚清。
她快速翻动,找到母亲病重那几个月的记录。
一条条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人参、黄芪、当归……每月都有进账,数量不少。可用药记录却显示,这些药材大多流向了西院,胡姨娘住的地方。
而母亲当时用的,全是些便夷陈药,甚至有两批标注“次品”,连药房都不愿收。
傅玖瑶的手指停在一页上。
那一行写着:启三年六月十七日,购入雪莲三钱,用于“调经安神”。
可母亲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卧床不起,根本不需要这种药。
更奇怪的是,收货人签名栏,赫然是胡姨娘身边那个心腹嬷嬷的名字。
青竹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口气:“她……拿您的药去孝敬自己?”
傅玖瑶没话,只是把册子轻轻合上,放在灯下。
火光映着封皮,照出一行褪色的字:**宰相府内务监录,严禁私借。**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将册子放进妆匣底层,压在几件旧首饰下面。
“今的事,谁也不能。”她对青竹。
“我知道。”青竹点头,“可姐,您现在身体……”
“我不累。”傅玖瑶打断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外面色阴沉,风卷着落叶打在廊柱上。
她看着远处西院的方向,眼神清明得不像病人。
下一刻,她忽然弯腰干呕起来,扶着窗框,肩膀剧烈抖动。
青竹慌忙上前搀扶。
她抬起头,嘴角挂着虚汗,声音颤抖:“快……扶我回床……我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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