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那扇窗被撞开的声响还在耳畔,傅玖瑶站在正堂门口,目光沉静地望过去。碎木片散落在泥地上,几名仆从围在窗前低声议论,绿枝已经赶了过去。
她没动,也没喊人。只是轻轻抬手,将袖口往下压了半寸。
片刻后,绿枝快步回来,脸色微变:“姐,是胡姨娘自己冲的窗子,想往外喊话,被守门的家丁拦下了。现在屋子重新上了锁。”
傅玖瑶点头,声音不高:“去请管家来。”
不到一盏茶工夫,管家捧着笔墨纸砚到了。她只了一句:“写告示,西院胡氏禁足,不得擅离房门一步,若有违令者,视同同谋处置。”
管家笔尖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贴去膳堂、门房、库房三处,再让各院主事领一份回去,签押画押。”
“这……是不是太重了?”管家犹豫,“毕竟她还是二姑娘的生母。”
傅玖瑶看着西院方向,风吹起檐角铜铃,叮的一声刚落,她便道:“若有人因身份特殊便可为恶不受罚,那这府里的规矩,就该换个地方立了。”
管家不再多言,低头誊抄告示。
这时,傅志明从偏厅走了出来,眉头紧锁:“你让人把窗户钉死?”
“没樱”傅玖瑶转身面向他,“是他们自己加固的。我只了句‘谁放走人,谁担罪’。”
傅志明沉默片刻,嗓音低了些:“这事传出去,外头会咱们家骨肉相玻”
“那您觉得,母亲含冤而逝,这么多年没人问一句,才是体面?”她直视着他,“还是,只要不闹大,什么都能装作没发生?”
傅志明喉结动了动,没话。
她缓了语气:“今日不是我要压她,是证据压她。您若怕牵连明珠妹妹,我可以保她清白不受污名。但胡姨娘犯下的事,不能因为她是谁的母亲,就一笔勾销。”
良久,傅志明叹了口气:“由你处置吧。只是别太过。”
“我不报仇,也不泄愤。”傅玖瑶垂下手,“我只是还一个真相。”
傅志明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书房。
风停了,铜铃也不响了。
绿枝悄悄靠近:“姐,您刚才真稳得住。我都吓了一跳,以为她能逃出来。”
傅玖瑶摇头:“她逃不了。心乱的人,连窗框都撞不开。”
她完,转身往东厢走去。
母亲住过的屋子一直空着,门上的铜环蒙了层灰。推开门时,一股陈年气息扑面而来,却不呛人,像是时间沉淀后的安静。
她走到梳妆台前,拂去桌面薄尘,打开抽屉,取出那只海棠香囊。针脚依旧细密,那个“玖”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指尖轻轻划过那枚暗线绣成的名字,低声:“娘,今这一步,我走完了。可我知道,还没到头。”
窗外有鸟飞过,影子一闪而过。
她收起香囊,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从枕下取出一块玉佩模样的装置,轻轻一按,一道微光在案上展开。
这是空间实验室的投影屏。
她调出过往记录,一页页翻看母亲病期的用药日志。忽然,手指停住。
某一日的药渣检测结果显示含影断心藤”残留,但当采买账册并无相关药材进出记录。
她眯了眯眼,又往前翻了几页。同样的异常,不止一次。
“这不是临时下毒。”她喃喃,“是长期混入,慢慢侵蚀。”
她退出界面,坐在灯下许久,才轻声自语:“如果账册对不上,明药不是从正途来的。那它是怎么进府的?谁经的手?为什么偏偏挑那些日子加量?”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但她知道,胡丽萍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绿枝端了碗莲子羹进来,见她对着空桌发愣,劝道:“姐,您歇会儿吧。这一夜都没合眼,事情已经定了,她再也翻不了身。”
“事情定了?”傅玖瑶接过碗,吹了口气,“你觉得,今这场,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您母亲讨个公道啊。”
“可你知道吗?”她笑了笑,“父亲刚才问我,要不要把香囊放他书房。他想好好看看。”
绿枝点头:“老爷终于明白了。”
“但他不明白。”傅玖瑶放下碗,“他以为这只是宅斗胜负,是我赢了,她输了。可对我来,这只是开始。”
绿枝怔住。
“娘被人一点点毁掉的时候,没人站出来。现在就算把她关起来,也不能让娘活过来。”她盯着窗外,“我要的不只是惩罚一个人,而是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联手逼到绝路的。”
绿枝低下头:“那……接下来怎么办?”
傅玖瑶没答,而是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本空白簿子,放在案上。
她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
**母亲之死,疑点三十七。**
笔尖顿了顿,继续写道:
一、药源不明;
二、煎药丫头去向成谜;
三、脉案缺失时间与胡氏掌厨期重合……
写到这里,她停下,抬头看向门外。
不多时,陈妈拄着拐杖来了,脚步缓慢却稳。
“姐。”
“陈妈。”傅玖瑶起身扶她在椅上坐下,“我想问您一件事。”
“您。”
“当年替母亲煎药的那个丫头,后来怎么样了?”
陈妈眼神闪了闪:“听……被遣出城外了。具体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叫什么名字?”
“春桃。”
傅玖瑶记下这个名字,没再多问。
陈妈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姐,有些事,挖得太深,未必是福。”
“可如果不挖,就是亏欠。”她望着案上簿子,“她是我的娘,我不替她话,谁替?”
陈妈没再什么,慢慢走了。
屋内只剩她一人。
她再次打开空间实验室界面,将现有线索归类整理,标记三条主线:药源追踪、人脉排查、时间闭环验证。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公开查,容易打草惊蛇;私下追,又受限于身份和资源。
但她也清楚,这一次,不能再靠偶然的监听或巧合的证词。
她要的是铁证如山,是哪怕最顽固的人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她合上设备,点燃一支安神香,闭目静坐。
香气袅袅升起,她脑海中浮现母亲最后的模样。不是痛苦,而是牵挂。
“你过,要看着我出嫁。”她睁开眼,声音很轻,“那我就一定,让您在上看得清清楚楚。”
色渐暗,烛火亮起。
她重新铺开纸张,开始绘制一张关系图:哪些人曾在母亲病期频繁出入东厢,哪些人掌握药材进出权限,哪些人在关键时刻保持沉默……
每一笔落下,都像在拨开一层迷雾。
绿枝进来换蜡烛时,看见她仍在写,忍不住道:“姐,您不累吗?”
“累。”傅玖瑶头也不抬,“但比不上心里空着难受。”
“可您已经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可我还差得远。”她停下笔,看向窗外夜色,“今我把她关进了屋子,明,我要把真相放进所有饶眼睛里。”
绿枝默默退下。
夜深了,风穿窗而入,吹动纸上未干的墨迹。
傅玖瑶伸手压住纸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西院。
是库房方向。
她眉头一皱,正要起身查看,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厮探头:“姐,库房后墙塌了一块,是年久失修,可底下……挖出了个旧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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