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的手在门环上叩了三下,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卷走。傅玖瑶指尖一动,立即将留影珠画面切至西角门内侧视角。灰衣人从槐林深处走出,接过香囊时动作熟练,显然不是头一回干这勾当。她没有立刻拆信,而是将香囊贴身收好,转身欲走。
“放他走。”傅玖瑶低声下令,声音透过传音铜管直达埋伏在墙外的暗卫耳中,“但要盯死他的脚程和方向。”
话音落下不过半刻,另一道指令又传了出去:“控制冬梅,搜她身上,别惊动旁人。”
偏院里,冬梅刚踏进门槛,两名侍卫便无声出现。她脸色瞬间发白,袖中那枚备用桑皮纸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取了出来。她嘴唇哆嗦着想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姐……我只是奉命行事……”
没人回应她。人被带往东厢软禁,过程安静得像一场梦。
傅玖瑶坐在绣楼暗室,面前摆着两张薄纸。一张是从灰衣人手中截下的原信,另一张是冬梅藏匿的副本。两份内容一致,字迹细密,墨色泛青,显然是用特制药水书写过的隐文。
她将信纸平铺在光谱仪下,缓缓注入温热气流。随着温度上升,原本空白的纸面渐渐浮现出一行行字:
“明珠被困,惟破局在内应相助。可于月圆夜散‘迷心散’于饮食,诱其失仪,再报以疯癫之状,送入尼庵。事成之后,许你良田百亩,奴仆二十。若失手,焚信灭迹,勿连累我。”
傅玖瑶目光停在最后一句。她早知道傅明珠不会只靠一条路赌命,果然设了双保险,既让冬梅带信出门,又另藏副本以防万一。可惜,她低估了有人能在她布网的同时,早已织好了更大的网。
更让她心头微沉的是那个署名:半枚梅花印。
那印记残缺得恰到好处,左上角缺失一块,正是当年胡丽萍私用印章被父亲收回后,偷偷磨改的模样。这十几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这个暗记,并拿来当作联络凭证。
傅玖瑶轻轻抚过那枚残印轮廓,指腹擦过纸面时带起一丝凉意。这不是简单的母女传情,而是有备而来的一次合谋。她们要的不是脱困,是要把她拖进泥潭,彻底毁掉她的名声。
她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瓶标注为“伪茯苓”的干叶样本。打开封口,捻出一片放在显微镜下比对。叶脉走向、边缘锯齿弧度,与此前检测出的致幻成分完全吻合。
原来那些所谓安神茶,早就成了毒饵。
她收回手,闭了闭眼。母亲生前常,治病先治心,治心先明理。可有些人,心早已烂透,药石无医。
片刻后,她重新坐回案前,取出一张空白桑皮纸,提笔蘸墨,开始模仿傅明珠的笔迹写回信草稿。
“信已收,事可校然需改期至十五日后,届时府中有宴,药效更易掩人耳目。”
字迹歪斜略带颤抖,刻意营造出急切又谨慎的语气。她写完后搁下笔,对着灯光细细对照原件。一字一句,连顿笔的力度都尽量还原。
但这封信不会寄出。
她将原信与副本一同装入密封袋,贴上标签:“关键物证·待用”,随后放入低温储藏格。玻璃门合上的那一刻,冷雾短暂升腾,又被系统自动吸走。
青竹推门进来时,手里抱着一叠新登记的药材出入簿。“厨房那边刚交上来,今儿一共用了七种药材,川贝、茯苓、甘草都在粒”
傅玖瑶点头,“从明起,这些记录每日归档一次,所有进出库房的人都要签字画押。另外,偏院那边的安神茶,全部封存,等我亲自查验。”
青竹迟疑了一下,“您真打算等他们动手?万一到时候山别人……”
“所以才要提前布防。”傅玖瑶打断她,“我不怕她们用毒,只怕她们不敢用。只要敢动手,证据就会自己跳出来。”
她这话时语气平静,像是在今日气不错,或是明日该换季添衣。
青竹低头应是,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姐从来不是狠心的人,可一旦有人触到底线,她的冷静反而最让人害怕。
“对了,”傅玖瑶忽然想起什么,“绿枝巡夜回来了吗?”
“回来了,戴了您给的簪子,绕着西角门走了两圈,没发现异常。”
“很好。”傅玖瑶嘴角微扬,“越是自作聪明的人,越喜欢顺着‘线索’走。我们给她一根线,她就能顺着爬进陷阱。”
青竹听得心里发紧,正想问接下来要不要加强东角门守卫,却被傅玖瑶抬手止住。
“别动。”她,“现在最忌打草惊蛇。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才能看到真正的底牌。”
她站起身,走到监控台前,调出偏院房间的实时画面。傅明珠正坐在床边,手里握着炭笔,在纸上反复描画着什么。烛光摇晃,映得她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
傅玖瑶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在等回信吧?”她低声道,“可惜啊,你等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来了。”
时间一点点滑向丑时。
铜漏滴水声规律响起,一声接一声。
傅玖瑶翻开实验日志,在最新一页写下:“密信已得,局始成形。彼欲以毒乱我清名,我便以其道,还织罗网。”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合上册子,起身走到窗边。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西角门方向,槐林静默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她转身回到案前,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枚的金属片。这是上次从香囊夹层里找到的残留物,经过分析,含有微量金属粉末,极可能是某种机关锁的磨损碎屑。
她将金属片放进检测槽,启动成分扫描程序。屏幕上数据飞速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罕见组合上:锡六分,银三分,铜一分。
这不是普通工匠能调配的比例。
傅玖瑶眼神微凝。这种合金,只有宫中御器坊才掌握配比方法。而能接触到这类材料的,要么是内廷匠人,要么就是……
她没继续往下想,只是默默将结果存档,并在备注栏写下:“来源可疑,关联待查。”
这时,青竹端着一碗热汤进来,“柳儿刚喝完,味道比前两还好,现在已经睡下了。”
“嗯。”傅玖瑶点头,“让她好好睡。明早我要亲自给她诊脉。”
“您真觉得清络丹有用?”
“有用。”傅玖瑶肯定道,“她的经脉淤堵多年,昨夜服药后呼吸加深,气血运行已有改善迹象。再服两剂,应该就能感觉到手脚轻松。”
她着,顺手拿起桌上那份病历簿翻看。柳儿的名字排在第三页,旁边标注着“观察期第一”。
青竹站在一旁,看着姐低头写字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幕格外安心。外面风雨欲来,可在这间暗室里,一切都还在掌控之郑
“姐,”她忍不住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傅玖瑶停下笔,抬头看了她一眼。
“等。”她,“等到她们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再掀桌子。”
她完,把病历簿合上,放到一边。然后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银簪——和之前赏给冬梅的那一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簪头雕花略有不同。
“把这个交给绿枝,让她今晚再去巡一次夜。”
青竹接过簪子,手指微微收紧。
“您又要引她出手?”
傅玖瑶没回答,只是轻轻吹熄了桌角的蜡烛。
黑暗中,她的声音清晰传来:
“不是我要引她,是她自己,已经走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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