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油灯还在燃着,火苗微微晃动。傅玖瑶盯着屏幕上的信号轨迹,手指在操作台上轻轻敲了一下。
刚才那条来自慈恩寺东南侧的匿名传讯已经消失,但系统记录下了完整的接入时间与频段特征。她调出历史数据,开始比对。
东墙拾音石录到的对话是在前夜里三更,内容是“信已转达,三日后午时,悦来茶楼见”。而这次信号出现的时间,是今晨辰时末刻。两者相隔不到两刻钟。
足够了。
消息从府内传出,经由王五之手送到墙外,再由书生接收并回应,整个过程完全吻合。她点开波形解析程序,将背景杂音一层层剥离。低沉的男声逐渐清晰起来。
“信已转达,三日后午时,悦来茶楼见。”
声音很短,只有这一句。但她注意到语调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城南方言痕迹。王五就是城南人,老家在十里坡,入府做杂役已有五年。
她打开巡逻登记簿的电子档案,翻到王五的名字。近五日的出入记录显示,昨他确实请了假,理由是家中老母病重,需返乡探望。可今日一早他又出现在东角门清扫落叶,神色如常。
不对劲。
如果真回了家,来回至少要一半。除非他根本没走。
她继续往下查,在昨日傍晚的物资交接单里发现一条异常记录:王五代人领取了一包药材,收件人写着“胡宅”,地址却是空户。胡姓人家在城南早已搬空多年,这片区域现在只剩几间破屋。
傅玖瑶关掉页面,站起身来。
通路找到了。王五不是偶然路过墙缝,而是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人。傅明珠母女早就布好了这条暗线,只等时机成熟就动手。
但现在,轮到她反手设局。
她走出密室,回到书房。青竹正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
“姐,您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去厨房拿一盘点心。”傅玖瑶,“要桂花糕,装在红漆盒里。”
青竹愣了一下:“现在?”
“对。另外加一张字条,写‘大姐赏的,亲手交给东角门扫地的王五’。”
青竹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要不要……掺点东西?”
“嗯。我昨晚配好的显影粉,撒一点进去就校别太多,吃不死人,也不会让他察觉。”
青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记住,必须是他本人接过去。要是他让别人代领,你就回来告诉我。”
“明白。”
半个时辰后,青竹回来了。脸色有点紧。
“我亲眼看着他拿的。他还道了谢,没想到自己也能沾这份福气。”
傅玖瑶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
“晚上会有人去冷苑外墙送东西吗?”
“肯定会。”青竹,“每次送完药膳,柴房那边总会少些柴火。守夜的老张,像是有人半夜来偷,可又没看见人影。”
“不是偷。”傅玖瑶放下笔,“是交接。”
她站起身,走向角落的暗格,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海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微型镜片,连接着一根细线,可以吸附在砖缝之间。
“你今晚去东墙夹道,把这个装在原来拾音石旁边。角度对着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砖。”
青竹接过盒子:“要看他什么时候来?”
“不止看他。”傅玖瑶,“我要知道他把东西塞给谁,或者……有没有人来取。”
夜深了。
傅玖瑶坐在密室的操作台前,屏幕上正显示着东墙夹道的实时画面。镜片视野不大,但足够看清墙根附近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设备运转的轻响。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出现在画面边缘。
是王五。
他穿着白那身灰布短衫,手里提着个布包,脚步很轻,贴着墙根走。到了那块松动的青砖前,他蹲下身,把布包塞进缝隙,又用碎土盖了盖,然后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傅玖瑶盯着屏幕,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果然是条通路。
第二一早,她亲自写了一封信。
纸是普通的素笺,字迹刻意写得歪斜些,模仿贴身丫鬟常用的笔风。内容很简单:
“事成之后,银两已备,三日后黄昏,花园凉亭交接。”
她在封口处盖了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从旧印泥上拓下来的残模,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某个丫鬟的私章。
这封信不能太真,也不能太假。要让看到的人觉得可疑,又忍不住去验证。
她把信交给青竹。
“你找个机会,让它‘掉’在柴房后巷。最好让王五亲眼看见。”
青竹问:“要不要点什么?”
“要。”傅玖瑶点头,“你走的时候,让另一个仆妇在后面喊一句:‘可是姐让你送信去城南?’声音要大。”
青竹笑了:“她肯定听得到。”
事情办得很顺利。
中午时分,青竹回来报信:“信掉了。王五就在不远处扫地,看得清清楚楚。后来那个仆妇也照您的喊了,他手里的扫帚都抖了一下。”
傅玖瑶正在翻账本,听到这话只是抬了下眼。
“他知道有鬼,但他不敢问。”
下午,她去了趟药堂。
当归、黄芪、茯苓,一样样核对入库。她顺口交代管事嬷嬷:“冷苑的药膳继续按时送,别断。”
嬷嬷应了声是。
她又:“这两气转暖,柴房容易潮,安排人多晒晒柴火。”
这话传出去没人觉得奇怪。谁也不会想到,晒柴火是为了让王五晚上没法躲在暗处交接。
回到书房,她再次进入密室。
监听系统的全部频道都已经开启,关键词设定为“花园”“黄昏”“凉亭”“交接”“银子”。只要有人提到这些词,系统会自动标记并录音。
她按下一个键,启动远程监控同步备份。
一切准备就绪。
她坐在操作台前,看着屏幕上静静待命的程序界面。
指尖落在回车键上,停了几秒,然后轻轻敲了下去。
系统提示:【监听模式已激活,等待触发信号】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外面色渐暗,风吹过屋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警报突然震动。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记录:
【检测到关键词“凉亭”“黄昏”,来源:东角门西侧走廊】
她立刻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
“……真的假的?花园那种地方……万一被人撞见……”
另一个声音急促地回应:
“怕什么!她三日后黄昏,正好是换岗的时候。人都忙着吃饭,没人注意。”
“可那是大姐……真敢去?”
“她不去,钱谁拿?”
傅玖瑶睁开眼。
来了。
她摘下耳机,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饵已入水,只等鱼咬钩。**
写完合上本子,她站起身,走到监控屏幕前。
画面中,王五正站在东角门外的树影下,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他的手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这张纸条从掉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盯死了。
傅玖瑶盯着屏幕,轻声:
“你要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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