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傅明珠的脚刚踏出西角门半步,身子忽然一僵。
她没察觉脚下那根细如发丝的铜线已经被踩断。巷子深处,柴房窗口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声音极轻,却让守在暗处的两人立刻睁开了眼。
老李原本该在这时候巡过来的,可今夜他绕了远路,灯笼也换成了最昏的一盏。傅明珠左右看了几眼,见没人,才把整个身子挪出门外,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她往前走了不到十步,前方巷口站着一个灰帽蓝衫的人,背对着她,像是在等什么。
傅明珠心头一跳,脚步加快了些。她低声唤了一句:“是你吗?”
那人缓缓转身。
不是约好的接应人,而是傅府的老管家,身后四名护卫手持长棍,站成一排。
她猛地后退一步,脚跟撞到门槛,差点摔倒。回头一看,西角门已经关上,一把铜锁从里面落下,咔哒一声。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声音发抖,“我只是出来透个气,你们凭什么拦我!”
没人回答她。两名扮作运炭仆役的侍卫从两侧逼近,一人抓住她手臂,另一人直接掀开包袱。
男装、干粮、一张伪造的通行路引,全掉了出来。
傅明珠脸色刷地变白。“这……这不是我的!有人陷害我!”
老管家冷冷看着她。“三更半夜穿男装、带干粮、翻西角门,你不是你要逃?”
“我没有!我是……是做了噩梦,出来走走!”
“做噩梦还要换衣服、打包东西?”老管家弯腰捡起那件旧斗篷,抖了抖,“这件衣裳你藏了三,昨儿还特意拿出来晾过。斗篷内衬里缝着一颗珠子,你不知道吧?”
傅明珠嘴唇哆嗦起来。“我不懂你在什么……放我回去!我要见父亲!”
“你现在就可以见。”一道声音从廊下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
傅玖瑶走了过来,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手里拿着一封信。
她走到傅明珠面前,没有话,只是把信放在她膝盖上。
信封泛黄,边角有茶渍,蜡封磨损,正是青竹送去的那封“密信”。
“你有人陷害你。”傅玖瑶开口,“那这封信是谁写的?笔迹像你,落款‘明’字收尾的习惯你也改不掉。墨痕深浅一致,纸面受潮程度均匀,明是你亲手写的,又亲手收下的。”
傅明珠盯着那封信,手指微微颤动。
“你拆香囊扔珠子,是在试探有没有人跟踪。”傅玖瑶继续,“你试斗篷、查包袱、打听巡更时间,每一步都心翼翼。你以为你在躲人,其实你在按我的节奏走。”
“胡!”傅明珠突然抬头,“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凭什么认定我要逃!”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选今晚?”傅玖瑶问,“为什么是酉时之后?为什么穿男装?为什么走西角门?这些事,你从没跟任何人提过,可你的行动,跟我给你的那封信写的一模一样。”
傅明珠张了张嘴,不出话。
“我不是设局抓你。”傅玖瑶声音不高,“我是给你机会回头。可你看到假信,就以为真有机会。你连信的真假都不查,只想着怎么逃。你不是被我抓住的,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我没有!”傅明珠尖叫起来,“你是嫉妒我!从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好,父亲宠你,下人听你的,连二皇子都对你另眼相看!我不逃,我就只能一辈子活在你影子里!”
傅玖瑶静静听着,没打断。
等她完,才淡淡道:“你想逃,是因为你觉得这里待不下去。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待不下去?是因为我压着你,还是因为你做的事,早就撑不起一个嫡女的身份?”
“你少假仁假义!”傅明珠瞪着她,“你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好人罢了!你以为你救几个人,做点药,就能当圣人?你敢你没算计?没有心机?你比谁都狠!”
傅玖瑶摇头。“我没想当谁的榜样。我只想守住该守的东西。而你,为了逃出去,可以丢掉名字、身份、家规,甚至不惜勾结外人。你觉得这叫勇气?这叫自由?”
她顿了顿,看着傅明珠的眼睛。“你错了。真正的自由,是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而不是半夜爬墙,被人按在地上,像个偷。”
傅明珠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滚下来。
她想反驳,却发现一句话都不出。
那些她以为的秘密准备,原来早被人看光了。她以为的良机,其实是别人画好的圈。她拼命想挣脱的束缚,反而是唯一能护住她的规矩。
“带走吧。”傅玖瑶转身,对侍卫。
两人架起傅明珠就要走。
她挣扎了一下,忽然喊:“等等!那封信……是谁送来的?”
傅玖瑶脚步没停。
青竹上前一步,答:“是个老仆,是你乳母的亲戚托的。那人亮前就出城了,追不上了。”
傅明珠愣住。
原来连那个送信的人都不存在。
她抱着那封假信,在泥地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被人扶起。
偏院一间空房被临时改成监舍,窗户钉了木条,门口两名侍女守着。她的包袱被收走,斗篷留下,但内衬的追踪珠已被取下。
青竹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三样东西:沾了药水的信封、缝过珠子的斗篷、还有一张纸,打印着时间轴记录。
“姐,这些明会给老爷过目。”青竹放下托盘,“她,你不冤。”
傅明珠没抬头。
她盯着那张打印纸,上面写着“子时撕纸”“卯初取衣”“戌末启程”,每一行都像刀刻进眼里。
她终于明白,从她第一次翻床底找旧包袱开始,就已经输了。
书房里,傅玖瑶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杯热茶。
青竹进来汇报完,问:“姐,要不要现在告诉老爷?”
“不用。”她,“让他睡一觉。明早上,自然会有人报上去。”
“您不恨她吗?”青竹声问。
傅玖瑶吹了吹茶面。“恨不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必须有个结果。”
她放下茶杯,看向窗外。
边微微发亮,晨风穿过回廊,吹动檐角的铜铃。
她起身进了内室,取出符石,指尖一碰,身影消失。
实验室屏幕上,偏院的红点静止不动。监测日志最后一行写着:“目标已控制,系统关闭。”
她退出空间,回到床边,脱下披风搭在椅上。
外头传来第一声鸡鸣。
她躺下闭眼,耳边还能听见西角门那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偏院监舍里,傅明珠蜷在床角,手里攥着那件斗篷。
她忽然发现,内衬缝线处有个洞,洞口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她把斗篷举到灯下,凑近去看。
火印很淡,几乎看不清,但仔细辨认,能看出两个字:
“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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