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远去后,傅玖瑶站在前院没动。青竹走上前,轻声问:“姐,回屋吗?”
她摇头,“去西苑门口走一趟。”
青竹一愣,但没多问,只把手中药匣抱紧了些,跟在她身后。两人穿过回廊,脚步不急不缓。沿途下人见了纷纷低头行礼,有人偷偷抬眼打量,又迅速垂下头。
到了西苑外,铁门依旧紧闭,墙头荒草随风晃动。守门的老管事迎上来,躬身道:“大姑娘,这地方如今不干净,您身份尊贵,还是别靠近的好。”
傅玖瑶看着他,语气平淡:“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老管事脸色变了变,还想什么,却被她目光一扫,话卡在喉咙里。他扑通跪下,“是的糊涂,不该拦您。”
“起来吧。”她没看地上的男人,径直往前走了一步,“从今起,西苑归我巡视范围。你记着,传话下去——府里每一处,都不许再设关卡。”
“是……是!”老管事磕了个头,声音发颤。
她转身离开,脚步未停。青竹快走两步跟上,低声道:“姐,他们都在传,您这是立威。”
“不是立威。”傅玖瑶淡淡道,“是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碰。”
回到主院,已近午。几个婢女在廊下低声话,见她走近立刻散开。但她已经听见了。
“真神了,昨儿王嬷嬷扭了脚,她看了一眼就要贴三副膏药,结果两就好了。”
“可有人她是装的,连脉都不好好把,药方写得飞快,谁知道是不是乱开。”
“嘘——声点!你没听西苑的事?谁敢乱嚼舌根,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傅玖瑶没停下,也没回头。进了正厅,她坐到案前,翻开手边名册。
“叫李春兰、赵彩云、孙玉梅来见我。”
青竹应声而去。不到一刻钟,三名婢女战战兢兢进来跪下。她们都是近几个月常喊头痛的,有的还因此被调离了差事。
傅玖瑶逐个让她们伸出手腕,指尖轻轻搭上。没人知道,她的意识早已进入空间实验室,眼前浮现出三人身体的数据模型。
气血不足、肝火偏旺、经络淤堵——病因清楚。
她收回手,提笔写下三方药剂,每张都不同。然后亲自带着青竹去了药房,盯着药材称量、研磨、封装。
“明日早饭前服第一剂,三后再来复诊。”
三人捧着药包退出去时,腿还有些软。但当晚就把药喝了。第二清早,李春兰发现自己头不晕了,走路也轻快。她不敢信,跑去问另两人,结果都症状减轻。
消息像风一样吹遍整个内宅。
厨房里烧火的婆子:“以前还觉得大姑娘冷,现在看,她是懒得跟咱们废话。”
绣房里的丫头接话:“可不是?她不动手罚人,可谁也不敢犯错。”
就连外院管漳厮都在议论:“听了吗?大姑娘连药都能自己配,比外面坐堂的大夫还准。”
这些话传到傅志明耳朵里,是在晚饭后。管家跪在书房外禀报:“各房今日都重新整顿了规矩,没人敢懈怠。大姑娘巡查过的地方,连扫地的都不敢偷懒。”
傅志明坐在灯下,听完只是点头,“让她管着吧。”
管家退下后,他望着烛火出神片刻,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而此时的主院书房,傅玖瑶正翻看本月采买账册。纸页翻动间,她忽然停住。
一味名为“茯苓”的药材,用量比上月多了三成。但府中并无新增病人记录,也没有人开过含大量茯苓的方子。
她放下笔,对门外道:“青竹。”
青竹推门进来,“姐。”
“查一下这味茯苓的去向。别惊动任何人。”
“是。”
第二清晨,青竹带回消息:“是从厨房领走的,给了一个丫鬟,叫柳枝。她娘住在城南,身子不好,常年咳嗽。”
“人呢?”
“在门外候着,是给您磕头谢恩。”
傅玖瑶起身走到前厅。柳枝跪在地上,眼泪直流,“求您饶了我这一回!我不是想偷东西,是我娘咳得厉害,听人茯苓炖梨能治,我才……才斗胆拿了些……”
她完重重磕下头,额头碰地有声。
傅玖瑶沉默了一会儿,“你起来。”
柳枝不敢动。
“我,起来。”
丫鬟颤抖着站起,低着头,肩膀还在抖。
“你娘病多久了?”
“五年了……一直靠捡废纸换钱过活。”
傅玖瑶看向青竹,“拿两包新制的止咳散,再取五两银子给她。”
青竹愣了下,“姐,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她,“一个肯为母亲冒险的人,值得帮。”
柳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您……您不罚我?”
“我没罚你,是因为你没做坏事。”傅玖瑶看着她,“但下次想要药,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不缺这点东西,缺的是真心做事的人。”
柳枝当场哭了出来,再次跪下,这次不是求饶,而是叩谢。
这件事当就在下人间传开了。
有人大姑娘心善,也有人她是收买人心。但不管怎么,从此再没人敢随意议论她做的事。
几后夜里,傅玖瑶仍在书房处理文书。烛火映着她的侧脸,安静而沉稳。
青竹在一旁整理明日要用的药包,忽然抬头,“姐,您发现没有?现在全府上下,连呼吸声都比以前轻。”
傅玖瑶没抬头,继续写字。
“以前有人敢当面顶撞,背后使绊子。现在呢?连走路都绕着您走。胡姨娘那边最近一句话都不敢多,连饭都吃得少了。”
她停下笔,终于开口:“这不是怕我,是怕规则。”
“可规则是您定的啊。”
“规则不是我定的。”她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是他们一次次试出来的底线。”
青竹没再话,只是默默把药包放进柜子。
窗外夜色深沉,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响起。每隔一盏茶时间,就会经过主院门口一次。
一切井然有序。
傅玖瑶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看见远处西苑的方向,那扇铁门依然紧闭,墙上爬满了枯藤。
但她知道,那里已经不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眼下这座府邸的呼吸节奏——它开始跟着她的步调走了。
她转身坐回案前,抽出一本新的册子。
这是下个月各房用度清单的初稿。她拿起朱笔,在几处异常开支旁画了圈。
其中一处写着:**胭脂坊——玫瑰露三瓶,银二两七钱。**
她记得,府里已经有半年没人添新妆品了。
尤其是那个曾经最爱打扮的人,自从被关进西苑,连梳子都被收走了。
这笔账,不该存在。
她把册子放在一边,对青竹:“明,把采买主管叫来问话。”
青竹点头,“要不要先查一下是谁报的单?”
“不用。”她摇头,“让他自己来。”
完,她继续低头批阅其他条目。烛光摇曳,照着她平静的脸。
青竹站在旁边,看着姐的影子投在墙上,纹丝不动。
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傅玖瑶不像一个人,倒像一根柱子,撑起了整个府邸的秩序。
没有人敢挑战她,也不是因为她狠,而是因为她看得太清。
你看不清的时候,她已经在查账;你想试探的时候,她已经布好了局。
你以为她在休息,其实她一直在等。
等你犯错。
等你露出破绽。
等你主动把把柄送到她手里。
而现在,她正坐在灯下,一笔一笔,划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数字。
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划过纸面,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犹如刀锋划过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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