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马厩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干草碎屑。傅玖瑶蹲在第三辆马车旁,手指顺着箱角的封条摸了一圈,确认没有破损。她拿起炭笔,在车厢外侧写下“三号,药散,勿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负责押阅老赵。
“姐,人齐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名单再报一遍。”
老赵低头念起来:“车夫四人,护卫六名,随行医官两名,杂役三人——都是府里信得过的。”
她听着,目光扫过队伍最边上那个穿粗布短打的厮。那韧着头,腰间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傅府采办”四个字。
“你叫什么?”她问。
厮一愣,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回姐,的叫阿全,是昨日才雇来的,负责搬货。”
她没多问,只点头,“既然是府里签了文书的,就好好做事。这批货关系几百条命,出一点差错,谁都担不起。”
阿全连连应是,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东西。
她转身走向最后一辆车,掀开帘子检查里面的药箱堆叠情况。每一层都垫了油纸,最上层还盖了厚布防潮。这是她亲自定的规矩,一步都不能少。
远处宫墙角刚泛出点青白色,快亮了。
她合上车门,对老赵:“按原路走,中途不停留。若遇大雨,立刻找屋檐避雨,箱子不能沾水。到永安州前,每日派两人轮查封条。”
“记下了。”
她最后看了一遍车队,抬手示意可以出发。
马蹄声响起,车轮碾过青石板,缓缓驶出马厩。
她站在原地,直到车队转过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府里走。
院子里静得很,只有扫地的声音。青竹看见她回来,赶紧放下扫帚去端热水。
她没进正厅,直接去了西厢房。换下沾了尘土的外衣,用热毛巾擦了把脸。青竹端来粥,她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姐,再吃点吧,您昨晚一夜没睡。”
“够了。”她,“把地图拿来。”
婢女取出一张摊开的舆图铺在桌上。她盯着从京城到永安州的路线,手指沿着驿道一点点划过去。三个停靠点,两处换马站,中间要过一条河。
她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空间实验室特制的追踪器。拇指大,黑色外壳。只要贴在关键物品上,就能实时定位。
她盯着看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这东西一共只剩五个,不能随便用。她相信自己的安排已经足够周全。
外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让她歇一日再走吧。”
另一个声音低沉些,是管家。
“老爷,姐了,药一到就得开方分药,迟一就是几十条人命。她今早还要见工部的人,搭临时医所的材料得先批下来。”
父亲叹了口气,“她这性子……拦不住啊。”
她没出去,只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梅树。
枝干光秃,但已经有细的芽点冒出来。
她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太医院那些人嘴上不,心里不服。朝廷里也有热着看她出丑。
可只要药能按时送到,病人能用上,别的都不重要。
她闭了会儿眼,肩膀酸得厉害。但她没躺下,只是用手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清醒。
这时青竹在门外敲了两下,“姐,五皇子派人送信来,护生方专署的印鉴已经刻好,今日可用。”
她睁开眼,“告诉他,我下午就去取。”
“还迎…东宫那边,刚才有个太监来找过老赵,问车队什么时候出发。”
她动作一顿。
“东宫?”
“是二皇子想了解防疫进展,特意派人来打听的。”
她嘴上没,心想萧逸关心她的事,应该是别有用心。
但她也没证据什么。车队已经出发,现在追回来反而乱了阵脚。
她只道:“告诉老赵,今后所有消息,必须经我同意才能。谁再来问,就不知。”
青竹应声退下。
她坐在桌前,把明日要用的药材清单重新理了一遍。黄芩、连翘、金银花为主药,辅以苦参、板蓝根。每种用量都精确到钱,多了伤身,少了无效。
她正写着,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一早我就要用。”
“是。”
人走了之后,她终于撑不住,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迷糊中好像听见马蹄声,还有箱子落地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屋里没人。
她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
阳光照在院子里,一切都安静。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几排密封的瓶,是空间实验室产的高效消毒剂。每一瓶都贴着标签,写明用途和剂量。
她拿出一瓶,放在桌上。
这是最后的保障。万一路上出了问题,她还能补救。
但她不想靠这个。她想靠的是准备,是规则,是每一个环节都做到位。
她把瓶子收回去,关上抽屉。
这时,城南驿道旁的茶棚刚刚支起遮阳布。
阿全坐在角落,手里攥着半块冷饼。他看着远处尘土扬起,知道车队就要到了。
怀里那包湿泥已经被体温烘得有点暖。他摸了摸,心跳加快。
只要趁人不注意,把这包东西塞进其中一辆车的夹层里,再倒点水进去,不出两,药就会受潮发霉。
他想着那袋银钱,足够给儿子请大夫,买药,还能剩下些过冬。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车队越来越近。
他迎上去,脸上挤出笑,“来了?我是来接应的,老赵交代过我在这等。”
领头的护卫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没见过。”
“新来的。”他,“负责第二站换人。”
护卫没多问,点了头让他上车。
他爬上最后一辆马车,坐在药箱旁边。
马车继续往前走,阳光照在车顶,有些热。
他悄悄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包湿泥。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车子颠簸,把泥包塞进了箱底的缝隙里,又从水囊里倒了些水进去。
做完这些,他靠在车厢上,喘了口气。
前面赶车的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里还有泥。
他知道这药是要救饶。
可他也知道,家里那个孩子咳得整夜睡不着。
与此同时,傅玖瑶正在府中整理随行衣物。
她把几件厚实的中衣叠好放进包袱,又取出一套白麻布做的防护服。这是她按照空间实验室的标准做的,能罩住全身,只露眼睛。
她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追踪器。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放进了袖子里。
虽然珍贵,但这一趟太重要。她不能赌。
她把包袱扎紧,站起身。
门外传来脚步声。
“姐,工部的冉了,有急事要见您。”
她走出房门,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挡敛,迈步朝前厅走去。
裙摆扫过门槛时,袖中的追踪器轻微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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