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把那支松动的注射器放在桌上，铜托盘发出轻响。傅玖瑶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看了眼靠墙躺着的几个病人。他们的呼吸还算平稳，体温计插在木架上，数字停留在正常区间。
她这才走过去，拿起注射器拧开检查。密封圈确实老化了，轻轻一碰就裂开细缝。她放下这支，又从箱子里取出三支同批号的拆开。两支完好，一支有细微裂痕。她把问题器械单独放进标红的盒子，手指在登记册上划出记号。
“这批得全检。”她。
萧辰点头，“我让亲卫盯住每一步。”
傅玖瑶没应声，转身拉开最底层的药箱。蜡封的主药包还在，但她知道这些已经撑不了多久。她一支支清点，退热一号只剩十七支，镇肺合剂四十八份，止血散也只剩下三袋。她翻开记录本，对照昨日新增病患人数——四十三人，其中二十九人需要连续用药三以上。
她坐在凳上开始计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算到第三遍时，她的手停了下来。
够不到明下午。
她合上本子，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目光落在角落的空瓶回收袋上。那些用过的瓶子，她一直让人收着，准备看看能不能提取残留成分再利用。
“药不够了。”她。
萧辰站在门口，听见这句话转过身，“差多少？”
“退热针两后见底，其他几种也快。”她指着本子上的红圈，“我们现在每要用九支以上，新来的病人还在增加。”
萧辰走近，低头看那几行字。油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压在桌角。
“我已经派人去州府调货。”他，“今夜就能出发。”
“等他们回来，至少五。”傅玖瑶摇头，“路上耽搁一，这里就要多死十几个人。”
两人沉默下来。外面雨没停，屋檐滴水打在石板上，节奏不断。
“有没有别的办法？”萧辰问。
“樱”她抬眼，“本地草药替代。”
“能行？”
“空间实验室里存了三千多种药材数据，我可以比对有效成分。”她，“只要找到功效相近、毒性可控的品种，就能临时配制。”
“需要什么？”
“清单。”她抽出一张空白纸，快速写下前五种核心药材名称，“你派人去找当地懂药的人辨认，看哪些能在附近采到。另外，加派信使，催州府那边优先送原料，不要成品药。”
萧辰拿起那张纸看了看，“我这就安排。”
他走到门边又停下，“如果替换药效果不好呢？”
“那就调整剂量比例。”她，“或者组合使用。我不可能看着病人在我面前断药。”
萧辰没再什么，转身出去了。
傅玖瑶重新打开药箱，把剩下的药分门别类摆好。她拿出一个本子，开始翻查数据库里的替代方案。笔在纸上勾画，圈出几种可能匹配的植物名。她记得山路边见过类似的叶子，宽大带锯齿，背面发白。
正写着，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医官冲进来，脸色发白。
“傅姑娘，外面抬来个少年，高热抽搐，嘴里冒白沫！”
她立刻起身往外走。
少年躺在草席上，身体绷得笔直，四肢一阵阵抖动。旁边的母亲跪着哭喊，抓着孩子的手不放。傅玖瑶蹲下摸他额头，烫得吓人。她翻开眼皮看，瞳孔有些涣散。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时辰前发烧，后来突然倒地，就开始抽……”女人声音发颤。
傅玖瑶伸手探颈动脉，心跳极快。她立刻翻出体温计夹进腋下。三分钟后取出，显示四十度三。
“常规退热针用了吗？”
“用了两支，没退。”
她站起身，快步回到药箱前，翻找神经镇静剂。这是实验性药物，只带了五支，原计划用于极端情况。
她抽出最后一支，撕开包装，推入静脉。
少年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抽搐停止。傅玖瑶拿湿布给他擦脸降温，又让人端来凉水浸过的布条敷在额头上。
母亲抱着孩子哭出声。
“暂时稳住了。”傅玖瑶，“但这类症状以前没见过。”
她回到桌前，在记录卡上写下“疑似变异症”，编号173-01。她在备注栏写：“发热伴神经系统反应，常规退热无效，需排查水源与饮食污染。”
写完她抬头看向萧辰，“这种病人一旦增多，连应急药都会耗尽。”
萧辰站在她身后，眉头紧锁。
“我会让村正通知各户，暂时别喝井水。”他，“明早我去查水源。”
傅玖瑶点头，把空针管收进特制袋子里。她知道这东西不能再浪费，哪怕一点残液也要想办法回收。
快亮时，雨了些。医棚里安静下来，只有病人偶尔咳嗽的声音。傅玖瑶坐在灯下核对最后一批数据。她的手指有点抖，眼睛干涩，但她还在写。
退热一号库存：17
预计消耗速度：每日9-12支
支撑时间：不足48时
替代方案进展：已锁定三种本地草药可部分替代镇咳成分，待实地采集验证
采购进度：无回音
她把本子合上，放在胸口压了压。然后起身，把所有空瓶收集起来，装进密封袋。她打算亮后研究提取方法。
萧辰走进来，身上披着湿斗篷。
“信使已经出发。”他，“带着你的清单和我的令牌。”
她嗯了一声，没抬头。
“你也歇会儿。”他。
“不能歇。”她走向下一个床位，查看一位老饶呼吸频率，“他们等着用药，我没资格停下来。”
萧辰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她不会睡，就像昨夜一样，只会一直守在这里。
东方微微发白，第一缕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在她袖口的药渍上。那块褐色痕迹已经干了，边缘微微卷起。
她抬起手，看了看表。六点零七分。
新的一开始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抬着担架往医棚跑。
“快！又有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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