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站在回廊下,手里还握着那张盖了私印的批文。纸面微皱,边角有些发卷,是傅志明亲手递出来的。她没往袖中收,就这么一直攥着,指尖压着印痕,像是要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厅里已经清空了。昨夜留下的纸页被收进木匣,锁好,贴上了封条。她没让人搬走那张主位旁的椅子,也没擦掉桌角那一道划痕——那是刘嫂挣扎时指甲抠出来的。她让东西都留在原地,就摆在那儿。
刚亮,风还冷。她穿得不多,站久了肩膀发僵,也没动。
一个仆妇从西跨院回来,低头:“大姐,傅明珠那边安静了,饭也吃了,人缩在床角不话。”
傅玖瑶点头,“记下,今日饮食正常,无异常举动。”
那人应了声是,退下。
她转身朝书房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路上遇见几个洒扫的下人,见了她纷纷停下,垂手立住。没人敢抬头看,也没人敢先开口。
书房门开着。傅志明坐在案后,正看一份公文。他眼下发青,显然是没睡好。听见脚步声抬了头,见是她,放下笔:“这么早?”
“有些事想和您。”她完,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这是我想推行的七条规矩,先写了下来。”
傅志明翻开看了看。第一页写着:**厨房出入须登记姓名、时辰;药材房取药双账并录;管事每月初一报备各院损耗;传话不得添减内容,违者重罚……**
他看了很久,没话。
她也不催,就站在旁边等着。
“你打算一个个改?”他终于开口。
“不是改,是重新立。”她,“以前的事,靠人记、靠嘴传,出了问题谁都不认。现在起,每一笔都有据可查,谁出错,谁负责。”
傅志明合上册子,手指敲了敲封面:“你知道府里有多少人?多少事?光这些登记,就得添三四个人专门管。”
“我已经算过。”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厨房每日进出不下六十人次,药材房取药平均八次,账本抄录两人足矣。我打算从老仆里挑两个识字的,加上两名新招的厮,专做记录。工钱照旧例,不额外加。”
傅志明盯着她看。
她没回避目光。
“你连人手都安排好了?”他问。
“我只是提前想过。”她,“我不想等出了事再补。这次是谣言,下次可能是毒药。规矩不清,责任不明,只会越乱越多。”
傅志明沉默片刻,提笔在册子上写了两个字:准校然后盖上私印。
“这印能用多久?”她问。
“只要我在。”他,“但你要记住,治家不是压人,是理事。别把人都逼到墙角。”
“我知道。”她接过册子,声音没变,“我会按规矩来,不凭脾气,也不看脸面。”
傅志明点点头,又坐回去,“去吧。”
她转身要走,他又叫住她:“万一有人不听呢?”
她停步,没回头。
“第一,警告。第二,记过。第三,换人。”她,“我不求人人都服我,只求人人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不出话,只摆了摆手。
她走了。
回到院子里,她立刻叫来三个管事。都是昨夜跪过的,其中一个还是刘嫂的顶头上司。三人站成一排,低着头。
“从今起,厨房开始登记。”她,“每人进出,自己签名字,写时间。漏一次,扣半月月钱。代签、改字,直接赶出去。”
那管事抬头:“大姐,要是有人不识字……”
“画押。”她打断,“按手印也校总之,必须留痕。”
“那……要是忙起来顾不上?”
“那就别忙出错。”她,“错一次,全厨房停火一日。你们自己选。”
三人脸色变了。
她不再多,拿出一张表格,铺在桌上:“这是样表,照着做。今晚之前,我要看到第一份完整记录。”
她看着他们走远,才转身进了西廊。
那里已经摆好了一张案,上面放着笔墨和登记簿。她亲自坐在案后,盯着厨房门口。
第一个出来的是个洗材丫头,端着盆水,低着头快步走。傅玖瑶喊住她:“名字,时间。”
那丫头愣住。
“过来登记。”她。
丫头磨蹭着上前,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春桃,辰时三刻”。
傅玖瑶点头,“下去吧。”
第二个是厨娘,抱着柴火。她走到一半想绕路,被守门的拦下。她不得已过来,写完字,嘴里嘀咕了一句。
傅玖瑶听见了。
“你什么?”
厨娘慌了,“没……没什么。”
“我听见了。”她,“你‘又要折腾’。对不对?”
厨娘跪下,“大姐饶命,我就是随口一……”
“随口?”傅玖瑶站起身,“昨刘嫂也是随口传的话,结果差点让我背上私通的罪名。你现在随口一句,明别人就能随口厨房投毒。规矩不是折腾,是保命。”
她顿了顿,“念你是初犯,不罚。但记一次过。再有下次,直接离府。”
厨娘抖着走了。
接下来的人都老实了。一个个排队过来,签字画押,不敢抬头。
到了午时,所有进出人员全部登记完毕。无一人遗漏。
她合上登记簿,交给心腹:“存档。明日继续。”
那人心接过,“大姐,要不要给今按时登记的人一点赏?”
她想了想,“每人一碗茶,记功一次。功满三次,可免一次过。”
消息传开,不少人眼神变了。有嫌麻烦的,也有悄悄打听怎么攒功的。
傍晚,她站在回廊尽头,手里还拿着那份批文。风比早上大了些,吹得纸页哗哗响。她没觉得冷,也没觉得累。
明要开第一个管事会。七条规矩,一条条推。
她刚转身,听见身后有人跑来。
是厨房的厮,气喘吁吁:“大姐,东院李嬷嬷来领参片,老太太心口闷,要急用……可她没带凭证,我们不让拿,她就在门口骂人,您立的规矩是存心刁难老人……”
傅玖瑶眉头都没动。
“让她骂。”她,“没有凭证,一片参也不能动。账本上写得清楚,药材出入必须由主事签字。她要是不服,去找父亲当面要。”
厮犹豫,“可她是急症……”
“真急症,早就派人来了。”她,“让她等。等凭证送来,立刻给药。”
厮跑了。
她站在原地,远处厨房亮起疗,人影来回穿梭。登记簿摆在案上,墨迹已干。
她抬起手,把批文仔细折好,放进怀里。布料贴着胸口,能感觉到纸的边角有点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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