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傅玖瑶坐在书案前,指尖在终端上轻轻一点。画面定格在西跨院后窗——一道身影正探出头,左右张望。
她没有起身,只是低声:“传话给父亲,就后院有事,请他务必过来一趟。”
青竹点头,快步退下。
傅玖瑶合上终端,放在袖郑她站起身,整理了衣袖,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动檐下的铜铃。她站在廊下,目光落在院子中央。七个人已经聚在那里,手里拿着扫帚、木盆,脸上全是怒气。
“我们要见老爷!”
“别拿假药糊弄我们!”
“傅姑娘把药材藏起来,是不是想逼死我们?”
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用扫帚敲地,发出砰砰的响。一个老嬷嬷站在最前面,指着傅玖瑶的方向喊:“你关着药房,不让人碰,到底安的什么心?”
傅玖瑶一步步走下石阶,脚步很稳。她在离人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你们要真相,我现在就给你们。”
她抬手一挥。两名心腹抬着一只木箱走来,放在地上。箱盖打开,里面整齐摆着几样东西:一张折好的纸条、一个布包、几张拓印的影像图,还有一叠写满字的纸稿。
人群安静了一瞬。
傅玖瑶拿起那张纸条,展开,举到阳光下:“这是昨夜从送饭食盒夹层里取出的密信,上面写着‘明晨行动’四个字。笔迹连顿带拐,尤其是‘明’字最后一笔的回锋,是傅明珠时候练字留下的习惯。”
她看向人群中一个婆子:“你是教过她写字的陈嬷嬷,你,这像不像她的手笔?”
陈嬷嬷脸色变了,低下头,没话。
傅玖瑶又拿出那张拓印图:“这是隔离房后墙的红外影像。夜里十二息,有人蹲在那里查看窗户位置。身高四尺八寸,走路步幅短,左肩微倾——和傅明珠平日行走的姿态完全一致。”
她将图翻转,背面写着一行字:“子时三刻,出现三次,每次间隔两日。”
“这不是偶然。”她,“是计划。”
人群中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傅玖瑶最后拿起那个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灰色粉末:“这是从废弃杂物间找到的残留物。成分和之前厨房里的粉末一样,遇潮会释放刺激性微粒,让人咳嗽、发热,看起来像染了疫病。但它不会传染,也不会致命。”
她抬头环视众人:“有人想让我们以为府里出了瘟疫。可真正的病人只有三个,症状轻微,医女已经记录在案。其余人只是听谁不舒服,自己也开始慌,一咳就觉得有病。”
她声音沉下来:“恐慌比瘟疫更伤人。”
老嬷嬷还在嘴硬:“就算这样,也不能是姐指使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
傅玖瑶看着她:“你儿子在城南药铺做过学徒,半年前被辞退。而负责传递消息的王氏婆子,正是你侄女。你们两家三内见过两次面,一次在井边打水,一次在柴房领炭。”
老嬷嬷猛地后退一步。
傅玖瑶不再看她,而是转向院子入口。
傅志明正从那边走来。他穿着常服,脸色阴沉,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他一路走到台阶前站定,目光扫过闹事的人群,最后落在傅玖瑶身上:“怎么回事?”
傅玖瑶躬身行礼:“父亲,有人煽动下人闹事,意图扰乱府中秩序。女儿已查明幕后主使,并取得证据,请您明察。”
傅志明皱眉:“谁?”
傅玖瑶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身面向人群,声音清晰:“我再问一遍——是谁,在禁足期间仍能指挥外人进出?是谁,提前知道药材存放地点,还能让婆子精准取走药包?是谁,写下‘明晨行动’四个字,策划今日这场混乱?”
她一步步走向人群侧面的一角。
那里,傅明珠正站在回廊尽头,脸色发白,手紧紧抓着柱子。
傅玖瑶停在她面前,举起那张密信:“是你写的,对不对?”
傅明珠嘴唇抖了一下,猛地摇头:“不是我!是你陷害我!你早就准备好这些东西,就等着今当众羞辱我!”
傅玖瑶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要陷害你,为什么不在你第一次破坏厨房时就揭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要让你把药粉拿走,再顺着线索查到这些人?”
她回头指向木箱:“因为我需要你们全部出面。一个人撒谎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人被蒙蔽,一起作乱。”
傅明珠咬着牙:“你以为你是为府里好?你不过是要踩着我上位!爹以前看重我,现在全被你抢走了!”
傅志明听到这里,眉头狠狠一跳。
傅玖瑶却没动怒。她只问了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制造假疫情?是为了让我失职?还是为了让父亲觉得你才是值得信任的那个?”
傅明珠冷笑:“我什么都不想做!可你不放过我,处处压我一头,连爹看你的眼神都和看我不一样!”
“所以你就拿全府饶性命去赌?”傅玖瑶声音冷了下来,“让无辜的人吃下刺激物,让他们发烧咳嗽,让他们害怕得睡不着觉?就为了博取同情?”
傅明珠瞪着她:“他们怕又怎么样?只要乱起来,爹就会重新听我的话!只要他一句‘明珠辛苦了’,我就赢了!”
全场一片寂静。
傅志明站在台阶上,身体微微发颤。他盯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有震惊,也有痛心。
傅玖瑶转过身,面向父亲:“这些证据,我都存了副本。密信原件、影像记录、药粉分析、人员往来轨迹,都在箱子里。您可以找人复核。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处置。”
傅志明沉默了很久。他看着那口箱子,又看向傅明珠。
傅明珠还想什么,可对上父亲的目光,喉咙像是被卡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够了。”傅志明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带她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两名随从上前。傅明珠挣扎了一下,却被牢牢架住手臂。她扭头看向傅玖瑶,眼里全是恨意:“你得意不了多久……你等着……”
话没完,人已被带走。
人群渐渐散开。那些参与闹事的韧着头,不敢再看傅玖瑶一眼。
风停了。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父亲。
傅志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扶着石栏,指节泛白。
傅玖瑶站在下方,也没走。她知道父亲还没完。
果然,片刻后,傅志明开口:“你早就料到他们会闹事?”
“是。”
“你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动手?”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傅玖瑶抬头:“因为有些人,不到时候不会信。他们以为我在争权,其实我在护家。可只有当事情摆在眼前,他们才会明白,什么叫真假。”
傅志明闭了闭眼。
他又问:“你不怕事情失控?万一真有人受伤呢?”
“我安排了府医随时待命,所有可能接触药粉的人都登记在册。一旦有人不适,立刻隔离观察。我也让守门加了双岗,防止外人混入。每一步都有应对。”
傅志明睁开眼,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你比我想的,更狠。”
傅玖瑶没反驳,:“我不狠,就会有人趁虚而入。”
傅志明没再话。他转身要走,脚步沉重。
傅玖瑶依旧站在原地。
她低头看了看袖中的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西跨院的实时画面。傅明珠被推进房间,门关上。屋内灯光亮起,她坐在桌边,双手撑着额头。
傅玖瑶收回视线。
她知道这一件事结束了,有些事才刚开始。
空升起第一缕微光,她抬头看了一眼,一切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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