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屋檐一角,有树叶落地的声音。
傅玖瑶睁开眼,烛火跳了一下。她没动,指尖在终端上滑过,红外影像仍在回放——那道灰色粗布裙的影子,从西角门拐出,停了十息,又退回去。
她合上屏幕,声音很轻:“来了。”
青竹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刚换下来的巡查记录。傅玖瑶接过纸页,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隔离房外无异常”这一条上,嘴角微不可察地压了压。
“按计划办。”
青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让府医去各院走一趟,就新药已备好,正在熬制,明日一早就能分发。”
青竹顿了顿:“可药……”
“就是特效药。”傅玖瑶打断,“话要传得自然,别像安排好的。”
青竹明白过来,低头退出去。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普通账纸上写下几行字:
**药材已入库隔离房,钥匙由府医保管,今夜轮值两人守门。**
她把纸折好,塞进一个送药丫鬟常用的竹筒里,放在书房外廊下的托盘上。那是每日清晨固定送往药材房的路线,总会经过傅明珠院子的后窗。
做完这些,她坐回木椅上,打开终端,调出隔离房周围的监控画面。四个角落的摄像头都正常运转,镜头对准门口、窗沿和后巷。
她设下自动捕捉功能:一旦有人靠近窗户超过五息,系统会立刻标记时间与身形轮廓。
还没亮,府里已经有些动静。厨房早早生火,米粥的气味飘出来。几个丫鬟聚在井边打水,话声断断续续。
“听了吗?姑娘们都在,药已经找到了。”
“真的?那李嬷嬷她们咋还不见好?”
“是得连服三日,关键是药材稀有,全锁在隔离房呢。”
“哎,你……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咱们?”
“闭嘴吧你,这话也敢乱讲!”
傅玖瑶在书房听见了片段。她没抬头,只继续盯着屏幕。那些对话是她让人散出去的,一字一句,都卡在最合适的时机。
她要的不是恐慌,是动摇。
动摇之后,才会有人按捺不住。
辰时刚过,青竹回来了。
“姑娘,竹筒被人动过。送药的丫鬟,她路过傅明珠院子时,看见窗缝里伸出手,抽走了里面的东西。”
傅玖瑶问:“是谁的手?”
“粗使婆子的手。”
傅玖瑶明白了。那是傅明珠的亲信,伪装成每日送饭的人。
她重新调出西角门的夜间影像,放大时间轴。昨夜子时三刻,灰色粗布裙再次出现。那人没有进门,只是绕到隔离房后墙,蹲下身,似乎在查看什么,停留约十二息后离开。
比上次多了两息。
明她在确认位置。
傅玖瑶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只差一步——对方什么时候动手取药。
她下令:“今晚守门的人,换成两个新人。告诉她们,若有可疑人靠近,记住脸就行,不要拦。”
青竹迟疑:“真让他们拿走药?”
“不然怎么知道他们下一步做什么?”傅玖瑶看着终端,“我们要看的不是药去了哪,是背后的人想干什么。”
青竹不再多问,领命而去。
午后,阳光斜照进内院。傅玖瑶坐在檐下看书,实则通过袖中终端同步接收各处信息。府医按她的,在各院宣读“施救方案”,语气沉稳,像是早已准备多时。
消息很快传开:
宰相府确有疫症苗头,但已被控制;
特效药材已寻得,正由专人研制解药;
为防扩散,所有病人集中看护,不得随意走动;
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药材相关区域。
每一条都在收紧规矩,却偏偏留了一个口子——
“因药材珍贵,仅存一份,若损毁将无法再制。”
这话是傅玖瑶特意加的。她知道,傅明珠不会放过这个“唯一机会”。
果然,入夜后不久,终端震动。
红外系统捕捉到异常:一名粗使婆子模样的人,提着食盒走向隔离房,脚步比平时快。她在门口停下,左右张望,随后绕到窗边,伸手去推。
她半个身子探进去,摸了几下,取出一个布包,迅速塞进袖中,原路返回。
全程不到半盏茶时间。
傅玖瑶看着画面,眼神没变。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立即调取该婆子的身份记录:名字登记为王氏,三日前由厨房调至西跨院负责送饭。背景核查显示,其侄儿曾在城南药铺做学徒,半年前被辞退。
她记下婆子的行走路线,发现她回程并未直奔西跨院,而是绕道去了柴房后巷一处废弃杂物间。
五分钟内,她出来了,空着手。
傅玖瑶立刻派暗探前往搜查。不多时回报:杂物间地面有新鲜脚印,角落发现一撮药粉残留,成分与厨房事件一致。
药已经被转移。
但她不急,真正的目标不是这点粉末,而是藏在背后的指令。
她重新开启热成像模式,锁定傅明珠禁足的院子。屋内温度显示有人活动。傅明珠还没睡,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更关键的是,送饭婆子回来后,两人在房中密谈了近一刻钟。虽听不清内容,但从肢体动作看,傅明珠多次指向桌上的纸笔。
傅玖瑶调出高倍镜头,勉强看清桌上有一张折叠的纸条,边缘写着几个字:**明晨行动**。
她眯起眼。
来了。
她让仆妇带话给几名老仆:“听老爷这两就要回府议事,要是再出乱子,怕是要追究管理之责。”
这话不出意外地传进了西跨院。
深夜,傅明珠房中灯还亮着。
红外影像显示,她坐在桌前,写了一张字条,折好后交给送饭婆子。那婆子将纸条藏进食盒夹层,第二清晨照常出门。
傅玖瑶没有拦截。
她让暗探一路跟踪。食盒最终被送到药材房附近的一名扫洒婆子手郑那人拆开一看,脸色变了,随即快步走向后院某处偏房。
二十分钟后,那里传出低语声。
“……按她的,明一早,趁着发药的时候闹起来。”
“就我们不信什么特效药,要当面见老爷!”
“只要乱起来,她就能脱身。”
话音落下,屋内沉默片刻,有人问:“万一傅玖瑶不放人呢?”
“她不敢。那么多人一起闹,她压不住。”
“可要是没病的人也跟着咳了怎么办?那药是不是真有问题?”
“管它有没有病!只要大家觉得有病,就得听她的!”
“……她这次真敢赌这么大?”
“她没退路了。”
暗探悄然退下,将话一字不漏带回。
傅玖瑶听完,静静坐在书房里。
屏幕上,各项数据仍在滚动。隔离房、药材房、西角门、柴房后巷……所有节点都被标记成红色。
她终于开口:“网已经张好了。”
仆妇站在旁边,低声问:“要不要现在收?”
“不。”傅玖瑶摇头,“她们还没出洞。”
“可她们已经在拉人了。”
“那就让她们继续拉。”傅玖瑶目光落在终端上,“我倒要看看,她能拉多少人进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边泛白,新的一刚开始。
她知道,傅明珠以为自己赢了。
她以为药被拿到手,消息传了出去,人心开始动摇。
她以为只要闹起来,父亲就会重新信任她,让她主持局面。
但她不知道,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傅玖瑶的监视之下。
她更不知道,这场所谓的“翻身局”,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傅玖瑶回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串名单:
**今日参与密谈者七人,间接接触者十一人,全部标记为一级观察对象。**
她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划过终端屏幕。
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茶面映着她的脸,平静无波。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西跨院的方向,一道身影推开窗,探出身来,朝外张望。
那是傅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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